在回許家的路上,我眼睛一直在張宴生手裡的書上打轉,有點好奇書裡的内容,更好奇他會看什麼書。
“小又……”張宴生望着前方,手輕輕扶着我,聽語氣不知道是在心虛還是在害羞,“你和小苗說了嗎?小苗咋想?”
“啊!”在知道書是柳如青給的之後,我完全忘了他和小苗的事。我真腦子不清醒!想了幾秒,整理了一下在小苗家發生的事,和他說:“小苗不同意。”
他腦袋瞬間低了,略帶悲傷地說:“我曉得……小苗咋肯那麼荒唐。”他說得自然,仿佛早就猜到結果,可那股悲傷卻不像接受了結果。
“小苗是不同意,但不是沒有希望!”我對他說。
我的話剛剛出口,他就突然擡頭看向我,眼裡亮亮的光閃到了我的眼。
我沒給他提問的機會,很快地說:“小苗說過兩天會去我老闆的飯館看我,到時候我再和她聊聊,讓她知道一切都有可能。”
“撒子?!!!”張宴生詫異地大聲問道,腳步也跟着停了下來,黑暗中也能感受到他的不敢相信。
“張宴生!”我慌張地叫了聲。
在我反應到他停下腳的時候,我已經邁出去了一步,但我的重心還在他那邊,可是我的胳膊已經脫離了他的手掌,差點沒站穩摔到他前面的地上。
幸運的是他跑得快,手也快,很快就扶住了我。
“你咋好叫小苗去那裡找你?”他話語間充斥着焦躁的感覺,扶着我的手慢慢上了力道,相反,還在把我的手往裡握住,“謝叔叔和謝嬸嬸若是曉得了,非要打死小苗!”
“我現在就想打死你!”我吃力地用拿着馍的左手抓住他扶着我的那隻手的袖子,讓他動彈不得。
“你——”他剛要反駁,就被我抓住了袖子,随後低頭看去,好像要再說什麼。
而我沒給他說出的機會。
“你啥你!”我松開手,解放别扭的動作,有想把馍扔了的沖動,但也沒扔。好好的一塊馍成了我的宣洩工具,在我手裡被狠狠抓捏,“你能不能聽我說完?小苗不會讓叔叔嬸嬸知道,她會趁他們不在家再出來!”
他貌似松了口氣,手上的動作也沒那麼緊了,呼吸也正常了。
“那便好。”他語氣平穩地說。然後對上了我的眼睛,平和地看着我,“小又,謝謝你。”
是從沒見過的好态度。
我一時間有點不适應,就用手擺動着馍,簡單回他:“不客氣。”
回完後,我轉頭的時候有注意到他手裡的書,有了别的想法。
“你如果真要謝我”我用馍指了指那本書,“就把它借我看幾天,怎麼樣?”
漸漸地我适應了胡同裡的黑暗,再加上夜色裡星月帶下的光,讓我隐約看見他越顯奇怪的表情。
他轉動眼珠看了看我,脫口而出:“你又不識字,看撒子?”
“我……”好好的話,憋回去了。
我轉頭看向胡同更深的遠處,思考着能用的借口,就在這時,張宴生叫了我一聲。
“若你實在好奇,那我便借你。”話說着,那本有點皺巴的書到了我眼前。
“嗯?”我稍微轉過身,低下雙眼,想伸手去拿,“謝謝了。”手移過來後,手裡的馍非常阻止了我的動作。
“快呀。”他一邊催促,一邊把書往我這邊送。
看他這麼着急,我把手躍過書,把馍送到被他扶着的手裡,接着收回手的時候順便帶過了書。
“這書好看嗎?”我斜着眼問他。
“不死氣,蠻有趣的。”
“哦。”那我應該看得下去,不算白借。
“……小又,小苗是咋與你說的?”
“她反正挺在意你的,也挺在意,我的。”
“……”我聽不出他是歎氣還是笑,但能感覺出有點傷感。
“你不用擔心。”我安慰他,“她那麼在意你,一定會和你有一樣的想法。”
他沒有任何回應,隻是扶我走着,每一步都很慢。
到了門口,張宴生手輕輕推開院門。
和他走進院子,我看見透過窗戶的灰黃色的暗光。
“我将藥送竈房去,塗抹的你自個兒帶進屋,叫許嬸嬸還是小秀幫你。”他說着,慢慢松開扶着我的手。
“好。”我調正偏斜的重心,把左右手壓在肚子上,一起抓那本書。
張宴生快步進入廚房,可我并沒有進屋,向前走了幾步,轉身坐在石頭上,仰頭看着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