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在廚房門前往裡探頭,火還在燒,小秀雙手壓趙先生給的書的兩邊,把書摁在腿上,坐小凳子低頭專心看,連我進去她都沒反應。
“不累呀?”我倚靠在牆上,身體的重心偏向左邊,手掌貼在牆面,垂眼看她,“那麼多字不暈嗎?”
“不哇。”她胳膊略伸展開,上身輕輕挺直,側過臉,含幸福的笑意,“南拙哥哥說女娃學得慢,叫我勤快些,要不記不清楚。”
我自在上揚的嘴角當時就垮了下來,貼牆的手在牆上摳了兩下,吐槽:“小古董這麼會,不如上天算了!”
“姐,你說撒子?”她斜着腦袋,一條辮子在肩前晃了晃。
“我說,他那麼厲害,咋不上天!”仿佛他站在我眼前,我看前方的位置,眼裡冒出了很直觀的殺氣!
“噢!”她好像懂了,停頓了一下,問:“南拙哥哥不是神仙,咋能上天嘞?”
眼睛睜得有點久,感覺眼裡發澀,我閉了閉眼,擠出很多淚水,用袖子擦了擦,眯着眼回她:“百年之後他不隻能上天,還能和大自然融為一體!”
小秀看起來也很認同我的話,她像是思考着點了點頭,低眼掃過書上,語調輕輕地說:“南拙哥哥有這本事?怪不得這麼厲害!”
“……”懶得解釋太多,我看了眼門口,側身邁了一步,“厲害。”眼睛從她側臉掠過,說:“你加油看火,我去歇一會。”
“得。”她乖巧得自然。
第一次這麼早回來,現在一點事都沒有,好無聊。
回屋裡倒了杯茶,坐下單手握住茶杯,慢慢咕嘟咕嘟,餘光看床上她還在編竹筐。
也不知道咋有這麼多竹子?
她肚子這兩天好像沒有變大,不過看她向前彎腰的動作貌似有點費勁。
我側過腦袋,看她雙手就在兩條竹條間來回活動,上身是向前彎的,每一個動作緩慢、細緻,竹條被操控得尾端向下扇着,但又逃不開她的手心。
仔細想想,她還挺值得佩服的,懷孕還天天編這些,不抱怨不嫌累,換我早就受不了了。
不知道怎麼了,她停下手指和竹條的互動,頭慢慢擡起,眼睛的視線在勻速移動,最後似乎定格在我的眼前。
“痛不痛了?”她語氣平淡,溫溫的,卻有一些沉靜。
“……還可以。”手腕卡在桌邊,杯子在手裡晃動,我回完後,轉頭低下,小喝了一口涼透了的茶。
茶涼的程度最少放了一下午,肯定是她們給那個小古董準備的,但小古董沒喝完。
“今兒叫小秀睡闆闆,你上來和我,腿能放開些。”
我當即轉過了視線,火速拒絕她:“不用了,我睡這個挺好的。”
和孕婦睡一起,萬一我一腿砸她肚子上,那我不就成了殺人犯嗎!
“那晚上把闆闆搬裡面來。後夜我瞧你身上的被老踹下地,你膝頭壞了不好受風。”那些竹條再一次飛舞起來,像被控制的風車,轉來轉去都轉不出她的手裡。
“好。”我輕輕點了下頭,把茶杯放到桌上,眼睛不知不覺看向靠牆的靈牌。
沒啥好看,輕飄飄地轉開目光。
端菜啥的小秀一個人也能完成,我就在這坐等她端上碗筷,湊合吃完這頓飯。
小小的土豆塊在湯裡被煮得軟爛,自帶的香甜在寡淡的湯裡凸顯,綿密的口感有種樸實的純粹。
小秀把一湯匙的土豆和菜送進嘴巴,喜歡的表情好像在說她也很愛這自帶的香甜。
土豆在嘴裡被我抿開,和湯相融,吞咽進喉嚨,感覺還可以。
她和小秀很不一樣,她吃東西神情的轉變幾乎沒有不同,似乎就算吃下的東西是苦的、酸的她也不在意。
我不理解這種對味道的忽略,進嘴裡的東西怎麼可能不在意口味。
“竹籃子編得足夠賣了,等你腿好就找空閑賣了去。”她夾一塊土豆,轉身伸手,放進我的碗裡。
我剛把馍貼到嘴邊,牙都沒張開,就因為她的話愣了一下。看她手又吃上了,我放下嘴邊的馍,對她說:“現在也不缺錢用,以後就别編了吧。”
她編竹籃不關我事,但要我在街上賣,我肯定不樂意。
那些賣東西的我天天看,每個都不拿嗓子當自己的,累的要死要活還不一定賣出去,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常順那樣的老手幫我都沒賣完,我才不願意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