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我要瘋了!不知道該怎麼溝通,用力甩了幾下腦袋,讓自己清醒了一點,發揮最大的耐心,慢慢跟她說:“我的意思是,你爹娘的選擇與你無關,他們選擇生下你是他們的事,不是你的責任!”漸漸有點激動,掙脫開她的手掌,指向遠處,“你的出生不是你的選擇,他們不應該把責任都推給你,讓你選他們定的人生,這是不正确的!”
把手快速垂下,拍到自己腿上,觀察她的神情變化。
“可……可是爹娘養我長大,這是我欠他們的恩情,應當歸還。”她幾乎沒有變化,就像活在自己的世界,聽不到外面的聲音。
“還啥?我問你,他們問過你願不願意出生嗎?他們主動給你,然後再讓你還,這不是強買強賣嗎?!”話說到最後,我的嗓子有點幹疼,才發現我剛才有多激動。
她看上去有些呆滞,不曉得是不是我太暴躁,說得太快了,不太好理解。
趁安靜的時間,我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把嘴裡分泌的口水咽了下去,可惜嗓子還有點疼。
“是嗎?”她茫然地問我,“小又,是嗎?”又輕聲說,“……可若爹娘不養我,我早該死了。”
“他們生你就該養你,不然讓你一個人獨立長大,你覺得可能嗎?”我語氣略重地說:“他們生下你就該養育你,你身為他們的孩子也應該給他們養老,但不是拿自己的幸福去換。感情不是用來交易的,他們也不能用這個逼你嫁給不喜歡的人!”
她一邊的眉毛微微蹙起,好像有說不清的驚訝、說不清的不懂。我沒閑心想她的表情到底要表達啥,隻想組織更多語言勸她。
“小又,你從哪裡曉得這樣的理?”她語氣裡似乎帶了幾分困惑,“覺有理,可還是怪。”她身體前傾,眼睛微微往上睜,“你就是因這才不願嫁給宴生嗎?”
明明是說她的事,咋扯到我身上了?
“不……”我下意識想要否認,但轉念一想,現在這個身體不能否認。控制内心的急躁,對她說:“是!”卻沒有控制住,隻能硬着頭皮說:“我要生而為人的權利,不想依靠别人生活,也不想過别人的安排生活!!”
說到最後我有點激動,我被自己的聲音震到了,因為這是我内心的想法,也是我心底的所求。
而這個比我小七歲的女孩,她内心深處會不會有同樣的想法?我慢慢靠前,打算挖出她的自我,“小苗——”
“你這丫頭吼叫個撒子?!”遠處生氣的男聲打斷我說話,我把腦袋往右偏移,視線從小苗臉上挪開,看向她後面,看見幾米外一個青年男人站在那,手裡還拿了一把菜刀,沖我的方向大喊:“吵吵嚷嚷的,耽擱鋪子營生你們賠得起?若再在這大喊大叫,老子叫你主子處置了你!”
前幾次見這個肉鋪老闆看起來挺平和,沒想到也是一個暴躁的野人。
我不信他有本事當街殺人,不過的确是我不禮貌了,我對他喊道:“曉得啦!”
看他走開,我挪腦袋看回小苗,發現她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我還納悶呢,她笑出了聲,“噗哈哈,小又,你膽子咋變這大嘞?哈哈!”
她應該不會懷疑不是本人,可我不自覺的心虛讓我很難做到表情淡定,隻能用藏住心虛的一張臉,語氣不太自信地說:“這個不重要!關鍵是,小苗,你不想掌握自己的人生嗎?”注視着她的眼睛,“我看得出張宴生很尊重你,你和他在一起更有可能獲得選擇的自由,這是你爹娘讓你家的人沒辦法給你的,你真的不想要嗎?”
“……我想。”她和我眼對着眼,我好像能看到她的一絲渴望。她上眼皮輕輕垂下,眼珠像沒有圓滿的月亮露出一半,緩緩地說:“可這事太大嘞,我應當仔細琢磨。”眼皮帶着彎彎的睫毛掀開,圓圓的眼珠對着我,“等我琢磨一會,成嗎?”
她的神情絕不是請求,可是我看不出是什麼。能理解想不通一個問題的困擾,我知道這種時候不能逼得太緊,于是壓抑下心裡的着急,往牆邊靠了靠,“好。”
等待的時間不算好過,看她坐姿的轉變,後腦勺靠在牆上,仰頭望天。
順着她的視角看去,天上的雲片片疊疊覆蓋藍天,偶爾有鳥飛過,同時發出一陣鳴叫。
“小又,你口中的自由,是不是和鳥兒一樣?”我眼睛轉向她,她依舊望着天。
忽然想起以前在家窗外偶爾有小鳥停靠,接着又飛走的場景,我轉身背靠牆,朝小鳥飛過的天空仰頭望去,“我想是吧。”
雲慢慢飄走,她似乎有些放空,而我東看西看,眼裡沒有焦點。
真那麼難選擇嗎?
她頭貼牆壁,輕微轉向我,“宴生同我一樣莫得去過太遠的地方,他曉得該去哪裡嗎?”
“!!!小苗”來不及深想,我激動地後背快速離牆,坐直後轉身面向她,興奮地看她,“你要聽我的建議了嗎?!”
她稍有停頓,随後利落地點頭,抿起一抹微笑,眼裡仿佛蘊含生機,“我想曉得鳥兒的自由是撒子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