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累。”他裡面搭在床邊的腿伸下床,身體朝外移,擦掉我的眼淚,“你先顧着自個兒,乖。”前後扶住我的肩,“靠着枕頭坐,我去叫大夫。”
怕一說話就哭出來,我咬着唇,跟着他的勁向後挪屁股,靠後面的枕頭上。
窗外的陽光打進屋子,他走過窗前,身淺綠色的長衫好像春和夏的交融,映照窗裡的條框,塗滿陽光的顔色。
聽見一聲輕響,他将兩扇木門同時拽開。
我心裡剛要壓進控制不住的無助,轉瞬看他陽光籠罩的臉轉向我。雖然看不清他當下的神情,我卻感覺他是笑的。
“莫怕,我馬上回來。”
眼裡的熱流頓時滑落,我忍不住嘴唇的顫,哽咽地說:“好。”
他走出去後,關上的房門讓屋裡的陽光沒有開門後充足,我曲起雙腿抵在很痛的胸前,雙手環住,腦袋枕膝蓋上,虛望着門窗灑進的日光。
順着陽光的照射,我有些濕的微眯雙眼忽然瞥見遠處沒有擺放任何家具的地方,有一個高于地面的空蕩平台。
恍惚間,我逐漸朦胧的眼前,好像看見平台後發灰的牆面閃過他的種種好。
平台和牆面都成模糊融合的顔料,他和我從認識到現在的相處依舊清晰地閃過。
他這麼地好,這麼累也要陪我,我竟然還有舍不得讓他休息的想法。
明确感知到的自責在心裡擴散,我更加緊地環抱雙腿,低聲伴着哭腔說:“可是我害怕啊……我……我想有人陪……”
“咔。”
聽到耳熟的響聲,我雙眼蹭過棉被,擦幹糊眼的淚,看他領張大夫走進門。
康平雙手提藥箱,跟張大夫後面,不曉得為啥突然加快腳步。
“小又。”在張大夫前面的他步伐似乎變快。加快腳步的康平,空一隻手扶他朝我快走,“師傅。”
他很快坐到床邊,伸手把我粘在臉上的頭發捋到後側,随後摸摸我擡起的頭,面朝走來的張大夫,“勞煩張大夫了。”
瞥見張大夫的雙眼似乎看向我,眼神有點沉悶。
聽見重物落地聲音,我眼睛略微下垂,看康平把藥箱放張大夫右邊的方桌上,“我去拿凳子。”
“昨夜睡多久醒一回?”張大夫問着,眼睛移向摸我頭的他。他側向我的目光稍動了動,“約摸兩三刻,最久睡半個時辰。”然後朝外側看去,“醒來叫兩句胡話,哄着就睡下了。”
印象裡我最多起來三四回,怎麼會那麼多?
他掃過的眼神沒在我臉上停留,垂眸把手落到被子上,往上拽了拽,“卯時三刻後才好些,莫得那樣易醒。”他語氣沒有和我說話時輕,像忍着啥,“總該睡久一些。”擡眼轉向坐下的張大夫,“你盡管開藥,若是不易得的,我想法子。”
産生不該對他有的想法,我的身體和嘴都想接近他……意識到這一點,我雙手忍不住壓緊了小腿。
“還應當診脈,仔細瞧瞧,單眼瞧的也不得。”聽見響動後不久,身邊的異動使我快速逃避心裡緊繃的感覺。我眼神掠過站床邊的康平,腦袋側轉後低下頭,一個手掌大小的寬木塊出現在手邊。看伸來的手拿小方墊移到木塊上,我擡眼向張大夫看,見他開口:“昨兒你服過藥,已過一宿,傷情該有差異。”他語氣有和神情相反的溫度,“我摸摸你的脈象,再琢磨還需撒子藥。”
隔着被子壓腿的胳膊正要伸過去,腦袋側面的微癢讓我緩下動作,餘光瞥他超出我視線的胳膊,我下意識躲開不舍的撫摸。
“康平還等你妥貼,與他耍小人嘞。”他似乎不在意我的躲閃,把手落在我不遠的地方,低柔的聲音緩慢接近我,“先叫張大夫瞧瞧脈,得嗎?”
“……”我沒敢看他的眼睛,低着頭點了點,把手伸視線内的方墊上。
曉得自己躲避不是因為自責,我疑惑地想:為啥想親他?
無視手腕上的觸感,不解地思考剛才奇怪的沖動。
如果不是沒力氣,我大概真親上去了。
沒想過那麼對他,到底是為啥?
右胳膊壓緊腿上的被子,腦袋裡的困惑好像要把我繞死。
“許又傷情還得,好生調養,過幾日走兩個時辰也不成問題。”眼神集中看向聲音來源,張大夫不曉得啥時收回手,目光偏離我,去向我避開的人,“回去我叫宴生上山采藥,磨妥便送來。”朝方桌低頭,他看我的間隙,我身邊的人忽然說:“那便好。勞煩張大夫嘞。”
他眼神似乎不是看我,順着他偏下的角度看,我過一兩秒,擡起了手腕。
他拿起木塊,帶走上面方墊,“人命莫得勞煩的說法。”收進藥箱,像随意地将目光掃我臉上,溢出親切,“況且宴生也惦記她妥不妥貼。我來瞧,也免他不安生。”藥箱蓋上下一秒,手提藥箱,走向我瞥見,卻躲避視線的人,“使藥的時辰和法子單說不好記,你同我去書房,我仔細與你說,再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