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見窗外樹影好像真暈染了顔色,我下意識想加快腳步。要加速時,感覺到不屬于被我握着的手的觸碰,帶我減慢速度。
“身子莫得妥貼嘞,慢一些。”
穿透樹的光一時半會兒跑不了,我聽話慢下腳步,對他笑說:“曉得~”
沒走幾步,我看清門外空中的顔色好像橘黃的墨水稀釋至淺,潑到畫不完的紙張,看似也超過了屋頂磚瓦壘起來的畫框。
出門見綠色的樹融比燭光鮮活的暖黃,我幾乎蹦着朝那邊指,晃動和他連接的手,“你看!金燦燦的!”
說着,我目光移向他。
橘黃隐隐将他淺綠的長衫暈染成接近明媚的黃,他眼裡的柔和望向遠處,雙唇間線條因張口而無聲變化:“是啊,金燦燦,春色近若眼前。”
我腦袋裡冒着新奇的問号,更接近他一點,“你說話咋突然有一種唱戲的感覺?”
天色随着他的眼波流轉,含笑來到我面前,“許是這兩日寫戲詞寫多嘞,你若聽不慣,我留心收一收”
我馬上搖搖頭:“不改!愛聽!多說!”
他笑着,忽然眼光一轉,落回我臉上停留,“人間,芸芸衆生不相同,見好見壞多憂怨愁苦……唯,眼前女子,見得人間妙處,心懷靈秀淨土。”
誇得我真要像鳥,飛到天上下不來。
我的笑幾乎定在臉上,改為抱住他的胳膊,貼着他胳膊,“你再誇幾句,我就誇不過你了,學不會你那種話。”
他向我垂着眼,右手伸上來摸摸我的頭。
“眸如晴日懸雲,心如稚子純粹,曉汝言行由心,此,勝過萬萬唱詞。”
看他對我專注而溫柔地說着,我張嘴吐不出一個字,光是看他了。
“我……這個……”抓着他胳膊布料的手不停動,沒幾秒,放棄:“我不會說話了……”
低頭塌他胳膊上,可能太近了,除了聽見頭頂傳來輕輕的笑,還有前面伴着笑聲的震動。
“我的小妹說得那樣好,咋不會說話嘞?”還在輕輕摸我的頭,語氣也越發溫柔,“是我話多,我少說一些,聽小妹說。”
抵他胳膊上的下巴慢慢蹭,半黑透光的眼徹底見光,眼珠朝他垂下的目光打轉,過了幾秒,對他稍顯疑惑的神情露出笑:“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貌若潘安,嗯……風華正茂……”
他疑惑的神情逐漸變成笑容,貌似有點期待我還說啥,但冷不丁我想不出太多,手抓了抓布料,懈了口氣,“沒詞兒了。”
他眼睛微微向下,在我腦後的手忽然伸到我抱住他的手後,摸摸我的手背,“好聽的詞堆着,都比不過你的尋常話。”眼裡的柔光好像要包容我的一切,“你自個兒的話最好聽。”
大概就是他的包容讓我感覺在一個可以自由跳躍的地方,我放下那些我說不太出來的話,笑嘻嘻環他胳膊轉身。
“我說的必須好聽,就是偶爾也想有點不一樣的。”
“那今夜我同你說戲,正好說一些好聽的詞,你中意便記下。”
“好。”
天色又深了一層,我點頭間從樹慢慢移動視線,枝葉半擋的長廊裡沒多少光亮,直到玉娘的房間,門窗都暗暗的,好像提前到了落日下班的時候。
我問他為啥不點蠟燭,他說:“再晚一些就亮燭嘞,娘節省慣了,富裕也不改。”
想還沒有天黑,而且兩個人一起,“有人陪,黑一點也沒事哦。”
他應了一聲。
我目光略微移動,見他似乎朝那邊看。
隐隐猜到他可能想啥子,我側過身跟他說:“光陪着我了,去陪陪玉娘吧。”
就要放開圈住他的胳膊,眨眼的瞬間看他輕握我的小臂,溫柔含笑地搖搖頭,“等晚一些吧,不然娘有了精神,咱都是燒吃食,她該莫得趣嘞。”
說起燒吃食,我想到他和林芝說的話,眼光看着他,“林芝一直想做好自個兒的工作,你剛才說那些,她會不會難過?”
他看了我幾秒,對我歎一口氣,随後把目光移到我斜前方,“若不說,她會一直如此,我平日少管她倒也無妨,隻是你不喜尊卑禮數,”映了接近暮色的眼眸帶着暖熱,緩緩垂向我,“我隻好先顧你這裡,等過幾日你出門嘞,我與她再仔細說。”
我的臂彎還圈着他,感覺心軟了下來,和身體一起和他接近,“怪不得突然那麼嚴厲,原來是為了我……你咋這麼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