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吀卻覺着自己被騙了,這明顯就是詐騙!
加上看戲的還在一直叫,她面皮算厚也不厚,但上輩子是個死宅,她還真沒這麼丢人過。
旁人有猜這姑娘哭的,有猜這姑娘會不服氣要再來一盤的,也有猜到這姑娘要惱羞成怒呵斥月姑的,可惜沒有一個人猜對。
包括顧涯,他也以為阿吀會哭來着。
隻見阿吀噌地一下起身,指着月姑你你你半天你不出個所以然,那神色已然是氣急,抄起手邊的骰子就丢了出去。
顧涯見狀袖子一掃,在内力驅動之下,骰子在空中戛然而落。
阿吀沖着月姑喊:“你耍賴!”說罷胸口一悶,竟直接暈了過去。
顧涯神色有些崩裂,阿吀身子瘦弱,這兩日因着怕傷着她的脾胃,吃的東西也多是好刻化之物,實則身子還是虛。
可無論如何他也沒想到阿吀的氣性兒這般大,竟直接就這麼昏死。
看客也好一陣唏噓。
“沒成想這小姑娘竟然就這麼給氣暈了。”
“你看那瘦得皮包骨頭似的,怕是活不久咯。”
“也不知和這少俠是何關系,難不成是夫妻?”
“那如何知曉,不如你去問問。”
月姑是要臉面,她心下是覺這姑娘是裝的,所以她也不想點破,省得旁人說她這賭坊欺負人。
她起身面兒上仍帶着笑,輕挽鬓角發絲,月姑柔婉道:“多謝少俠替我擋了骰子,按着我們賭坊的規矩,是沒有流局一說。是以這回切磋,自然也算我們賭坊赢了。”
顧涯攬着昏迷的阿吀,并未接話,隻看着月姑,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不過既然是賭大小,這位姑娘也就不算輸。可是...”月姑眼神流轉,上前一步稍側頭對着顧涯道:“這銀子便不能讓你們帶走了。”
師父說過,這賭就屬坑蒙拐騙裡頭最惡心的玩意兒。
顧涯此刻是萬分領略了其中之意,這月姑賭術高明,原是想請阿吀留作己用,請不成,便用一局将銀子都赢走。
看客都瞧着,誰也未曾出了老千,算是陽謀,讓人不能說出個什麼來。
顧涯也是,他自認正派,隻好點頭。将阿吀橫抱起,就出了賭坊。
出去天色已黑,各處店家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顯得東街之景越發荼靡。
顧涯心中起了淡淡厭惡,他低頭看了眼躺在自己懷中還沒醒的阿吀,歎了口氣。
說是不管了,眼下又身無分文 ,這丫頭他算是不能丢開手。
走出賭坊不一會兒,就被剛才雅間貴人的手下竹葉追了上來,顧涯不明所以。
竹葉雙手作揖,開口道:“我家主子命在下來給少俠送些盤纏。”
“為何?”
“月姑其人少俠可能有所不知,她是金陵賭道上的當家。賭術與出千皆是一流,今日月姑之行止,算是仗勢欺人,看客之言少俠不必理會,他們什麼也不知曉隻會起哄。”
竹葉說着,将手中的荷包遞了過去,怕顧涯不接,又道:“我家主子說了,若少俠日後想歸還銀子,就去九格司找一位姓陸的大人便是。”
眼下境況窘迫,顧涯聞言未再躊躇,點了點頭。竹葉便将荷包放到顧涯懷中阿吀的身上,行了禮之後走了。
竹葉氣宇軒昂,觀其氣度更有大家之範,這樣的人卻甘願屈居人下成了侍從,且他行走之姿能瞧出其武功高低,絕對是個高手。
顧涯若有所思,不過沒再探究,金陵多貴人,指不定就是個大有來曆的。
等回到客棧,将阿吀放到床上,顧涯這才揀起那荷包。
荷包是用石色梭子绫所制,上繡有雲紋,顧涯翻看,并未猜出其主大概是個什麼來路。隻拎着并不沉甸,想來是怕自己心裡覺着累負。
打開一看,果不其然,裡頭隻有一兩碎銀,以及一吊銅錢。
顧涯頓時安心了些,這才将荷包揣入懷中,打算出去喊店家整點吃食。
等阿吀醒了,不至于餓着。
等顧涯拎着端着兩碗飯并三個小菜回來之時,阿吀也醒了,正縮在床上一言不發。将吃食放在桌上,顧涯才坐到床邊去看她,見小姑娘眼睫濕潤,就知是哭過的了。
那雙眼太亮,裡頭盛滿了委屈。
阿吀擡起頭,見顧涯看着自己,她擡起手背擦擦眼淚,雙手環着膝蓋,将臉埋了進去,口中不服氣道:“看什麼看,看我沒聽你的,結果三兩銀子都沒留下,還被人當衆恥笑,結果這麼狼狽。你開心了。”
“這是什麼話。”顧涯顧及阿吀,語調溫柔:“我隻是覺着哪怕人窮者,也不要取巧,路走得不踏實,後頭就有可能跟着大坑。”
“且賭本也就不是好事。”顧涯見阿吀并聽不進去,拍了拍她腦袋:“你自己心裡如何想的?”
半晌,阿吀才擡起頭,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心裡是難受,眼睛又濕潤了:“我隻想着,我把你那三文都輸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是想多赢點兒,卻沒想還是給你添麻煩。”
“我好沒用。”
顧涯見她這樣子,心裡如同有一根尖銳卻并不讓人覺着危險的刺紮了進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