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人來人往,頗為吵鬧,路道店鋪攤販的燈籠無數,驅散了黑暗。
明明嘈雜,顧涯卻一時望不見旁的,也聽不見旁的,他的眼中隻剩下阿吀,這個名為明媚可與這兩字背道而馳的女子。
阿吀的雙眼裡倒映了顧涯的面容,她還在等他答話,下一息就已經被他擁入了懷中。
她的臉側,被他衣裳布料上的暗紋摩擦,微微發癢。她鼻子忽就酸了,這回倒忍着眼淚沒再讓眼淚下來。
小手抓了抓顧涯胳膊的布料,阿吀小聲道:“好多人看着呢。”
因兩人前去赤霞山莊的一路敲鑼打鼓,是以不少還在路邊的人還記得兩人。
不少笑聲響起,顧涯這才退開,他眼睛看向别處,冒出了句:“對不住,唐突了。”
阿吀哼了一聲,嗔道:“親我的時候也沒見你說唐突。”
這就是好了,一前一後往客棧去。
阿吀夜裡躺在床上還在想這事兒。她不太相信有哪個男子會在前途這事兒上,為了何人,放棄利益。雖則眼下這事兒還不到這麼嚴重的程度,但以她的脾氣,說不定日後會給顧涯惹更多的麻煩。
一次兩次顧涯或許能忍,次數多了呢?
她翻了個身,睜着眼去看面前的黑暗。她也問自己,要不要為了顧涯稍稍改改自己的脾氣呢?就是在遇上事兒的時候多替顧涯想一想,可有必要嗎?
若不能接受她的全部,那樣的感情可算得真心嗎?可連父母都不能接受你的全部,其他人怎麼可能呢?
阿吀咬了下唇,近乎空靈的安靜中,她分明聽到自己的心聲在說,她就是想要毫無保留毫無條件的愛,否則她就不相信這種東西。
床幔晃動,一絲亮光從縫隙中穿來,阿吀聽到身後動靜,還沒來得及翻身,就聽到顧涯說:“怎翻來覆去這許久都還沒睡?”
他的聲音帶着一點沙啞,将阿吀的思緒又拉到現實中來。她沒言語,隻是翻身去看他的臉,然後又去拉顧涯的胳膊。
“你陪我睡好不好。”
她如此,顧涯是拒絕不了的,便躺到了她身側。
阿吀撒嬌,往他懷裡鑽。他的衣裳如今都有了香氣,都是她挑的香料,教人眷戀。
那些不體面的粗布麻衣,如今是都瞧不見了,阿吀覺着自己該是有點歡喜顧涯了吧。
被擁着,很溫暖。
她眨着眼睛又想以後呢?轉眼又覺得癡人說夢,她這樣的人何談以後?她其實也負擔不起什麼以後,她沒辦法對任何人負起責任。
尤其是顧涯這樣的人,她什麼都給不了他。
她是個隻會索取的無底洞,沒人能受得了的。
隔天,阿吀醒的很早,平日裡大都睡到下午,太陽打西邊出來辰時就起來了。
顧涯此刻剛從客棧後院練完武回來,他上了二樓之後,屋子的門已是大開。
銀杏正在給阿吀梳着發髻。
顧涯發現,她自打長了些肉之後,就喜歡梳比較溫婉清雅的樣式。估計還是不太能受得了自己發黃發枯的頭發,便都擰成了辮子,做垂髻,側到了右側,放在胸前。
女子用的發帶穿插其中,還有些小蝴蝶露了出來。
阿吀理好了頭發,回頭見顧涯正站在門口,歪頭一笑:“怎麼樣?這蝴蝶紗,我自己做的!”
她面上嬌着,顧涯上前仔細看了兩眼,微笑道:“何時做的?我怎沒見你動手?”
“你去掙銀子我和銀杏無聊縫着玩的。”阿吀擡手摸了摸辮子,笑得腼腆:“我戴着好不好看?”
顧涯點點頭,觸手摸了摸那小小的精緻的細紗蝴蝶,語氣贊賞:“好看,不過你今日為何起的這般早?”
銀杏攤手:“姑娘說要去客棧門口挂紅布。”
這是昨兒在赤霞山莊說的,顧涯當她随口講講,沒想到竟要真的去做。他對此事無太所謂,阿吀有她的念頭就随着她去了。
比起這個,他更操心她的吃食。
見着阿吀用了一碗馄炖并兩個包子,又喝了藥,他才準備去萬花樓點了到。
萬花樓已是去過一次,阿吀對這地方沒了好奇,便沒跟着。自己和銀杏在屋子裡搗鼓了半天紅布。
等阿吀寫好,銀杏撓撓鼻子,言語躊躇:“這麼寫真行嗎?會不會給公子惹麻煩?”
“赤霞山莊不是請我和顧涯去吃飯嗎?請的架勢雖不大好看,但總是請了是不是?别人肯定也猜我們到底和赤霞山莊發生了啥事兒,事情原委都寫了,再歌頌下赤霞山莊的處事大方,這樣他們明面上肯定不會再難為我們了。就算私下裡還難為,我們真有什麼事兒,來龍去脈就這些,别人第一個猜的肯定就是他們了啊。”阿吀敲敲桌子:“這叫輿論,可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