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吀眼淚将自己淹沒的同時,也模糊了視線中他的面容。
哭腔啞聲裡,阿吀胸腔震動愈發強烈:“可這也不是你的錯,更不是你該擔,能擔的責任,仇恨已經足夠沉重,何況這背後還是家國天下。”
“即便如此,我還是要去做。”顧涯拇指擦過她的眼睫,語調鄭重:“再難,再多艱難險阻,我都不會退縮。”
“那讓我幫你。”阿吀咬着後槽牙,好控制自己不再哭泣,她道:“這一路還不知有多少人會被牽扯進來,我不想再有那麼多人死掉。”
生怕他不信,言語又急切保證。
“讓我幫你,我可以幫你,你相信我。”
“我會努力活下去,努力鍛煉身體,努力多吃飯吃菜,我不會再病怏怏我也不會再成為誰的負擔。”
阿吀說得笨拙,心跳如雷鼓。
她不過是一抹異世孤魂,曾經父母恨不得她去死,讓她痛恨自己生命;可當同她無親無故的人出于最簡單也最難得的道義,不顧自己性命安危也想讓她活下去的時候,她這份對自己的痛恨,就被撫平了大半。
江湖上像她們這樣的人還有許多,這些人絕不該年紀輕輕就與世長辭。
阿吀想她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屍山血海的場景,她不想再重複這種慘痛。
可惜此刻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還在哭泣。
這一張臉本就蒼白,淹沒在淚裡,絕對算不上好看的模樣,卻成了迄今為止,最教顧涯心動的一幕場景。
室内因燭火半明半暗。
她接連幾句話,在此靜谧中教人心亂如麻。
他身上所背負,是許多人聽都不敢聽的沉重,連他師父都不敢說幫他,生怕真相不盡人意,徒惹一身麻煩。
可阿吀卻說要幫他。
她絕對不會明白這番言語之于他的意義。
多少個日日夜夜無法安眠的時候,練武練不下去的時候,他自己都懷疑當年真相的時候,他并不是從不猶豫。
顧涯難以明言心中所想,也難以明了心裡苦楚夾雜幾分感動幾分情愛,但他還是俯身吻在了阿吀額頭處。
知曉承諾如千斤重石,顧涯依舊在阿吀耳邊道:“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給我些時日,不用太久。”
“我不會再讓自己陷入兩難境地。”
“今生今世,也絕不會讓你再陷入生死危難之中。”
“你不用對我做這種承諾,我不需要。”
阿吀擡眼望着他,語氣是她自己都覺查不出倔強:“本來打算你比武完和你說,現在說應該也不遲,我要和你分手,我不要再和你談戀愛,也不會嫁給你,其實我也沒多喜歡你。”
“我不信。”顧涯語氣已有愠怒。
“你不信也沒用,我不是喜歡你才說要幫你,這樁事換成誰我都要去幫。”阿吀閉上眼,語氣漸漸平複:“所以從今日起,你不許再同我睡一間屋子,也不許再親我抱我,你得和我保持距離。”
前後兩番言語,讓顧涯一時體會到了冰火兩重天。
“不可能。”
“你現在去找銀杏來,我要吃東西,擦身子。”
顧涯不理會她這句話,先開始他還不明白分手兩字的意思,聽阿吀念叨得多了,他也就懂了。
他以阿吀言語習慣道:“我不分。”
“一定得分。”
“那你為什麼幫我?不顧自己都要幫我?”
“一碼歸一碼,事情歸事情,感情歸感情。”
“如今人人都知道你明媚是我顧涯未過門的妻子,你卻和我說要跟我分手?”
“那咋了?就沖我說了我要吃東西要擦身子,你不先去喊銀杏,還在跟我掰扯這些,我這手也分對了。”
“那以後你同我是什麼關系?”
“單純的友誼。”
顧涯面色有些崩裂,他懂阿吀是因為他被要挾時候沒選她的緣由才說要分手,可這樁事說破天于阿吀來說,都是他理虧。
他也沒臉提這個,便沒再多言,起身打算去找銀杏。
顧涯發現他不了解女子,也不了解阿吀。
這個姑娘,要比他認為的有脾氣有自尊有骨氣得多。
他想着,等青羽那樁事兒處理完,他再慢慢哄着。到時她氣性小些,該不會再提分手二字了。
顧涯的以為很快就被阿吀粉碎。
阿吀不但沒再教顧涯近她身,後來連房門也很少讓顧涯進。
對銀杏桑甜一幹人等說了自己同顧涯從此以後就是朋友,不許她們再有事兒沒事兒就喊顧涯照顧她。
銀杏聽得糾結,捂不住嘴:“可是姑娘,你吃的用的穿的一應都是公子養着的,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