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劍,是師兄以心血為引,親手雕刻的--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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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三的冬日,她收到了天底下最好的劍。
但或許是她為它起的名字寓意不好,十三,十三,失散,失散。
所以,那日後,師兄便閉了關,再出來後,就不再對她笑了。
所以,如今,她最喜歡的十三,唯一一柄不嫌棄她的臉,也斷了。
濃濃魔霧中,兩截殘劍疾風祭出,離血陣一步之遠的血衣使面色一凜,倉皇躲避,躲過了不休的殘劍,手中長劍還未擡起,便猛地頓在空中。
他不可置信的垂頭看去,一隻手沒入了他的胸口處……
“怎麼會……”血液自面具縫隙流了下來,滴落在貫穿他胸口的纖細手臂上。
九霧收回手“嘀嗒,嘀嗒……”血衣使的灰色卦袍被大片的紅色,繪繡成一道道蜿蜒的流線。
另一人早已在看到這一幕後驚慌逃竄,消失不見。
九霧垂下血紅的手臂,如紅寶石般的血珠自指尖落下,她輕聲喃喃道:“被你們浪費了太久時間,師兄還在等着我呢…”
說完,便搖搖晃晃的向城中走……
“宿主,連我都察覺到的事,你還要騙自己嗎?”系統輕聲問道。
熱鬧的街市,因為九霧的出現靜默一瞬,而後有人尖叫起來,人群四散而逃。
九霧恍若沒聽到系統的話一般,走到城門處的馄饨攤。
被血色沾染的銀錢放到桌面上,擺攤的老者顫顫巍巍的用抹布将銀錢包起。
“宿主……”系統看着如同行屍走肉般的九霧,咽下口中的話。
男主心懷百姓,如此濃重的妖氣,若是往常,他就算失了修為,也定會下山探個究竟,可今日卻一反常态的待在峰頂…
這件事,男主當真是不知曉嗎?
在峰頂時它與九霧一樣,被這段溫馨的時日蒙蔽,如今細想,才發覺不對之處。
九霧無言的接過馄饨,向着郊邊那座熟悉的山峰走去,不知是不是身上傷勢的緣故,九霧走的很慢,很慢…
天際的飄雪停下,斜陽的晖暈灑在并肩站着的兩道身影上。
“結界破了!”
面容妖豔的女子語氣中帶着幾分愉悅,回過頭與身後的俊美青年對視。
一動一靜,清冷與熱烈,看起來相配極了。
幻夭紅唇勾起:“公子就不擔心你的師妹?這幾天我守在暗處,見你們二人玩的好生開心。”
玄意垂着的眼眸裡閃過冷霜,擡起眸時又恢複如常:“逢場作戲罷了,還要多謝姑娘在此相助。”
他自認了解九霧,她骨子裡帶着對世間的冷血與漠然,與嫉惡如仇的仙門中人并不同,此次下山若感知遇到危險,定會先保全自身。
幻夭點頭:“快些走吧,公子可有去處?”
[該怎麼騙他與我同行呢?過幾日月缺,又能見到阿兄了,阿兄若見到身負劍骨之人,定會高興極了。]
玄意勾起唇角,意味不明的道:“在下失了靈力,不知姑娘可否收留在下幾日?”
幻夭看着玄意嘴角那一抹弧度,怔愣住。
世人都說這仙門少主清冷如谪仙,這谪仙笑起來可真是惑人啊,看的她都有些不忍心取他劍骨了……
系統擔憂的看向九霧,卻發現她的目光越過那二人,落在洞口前巨大的雪人上。
雪人的周身并不光滑,兩顆大大的雪球凹凸不平,用來做眼睛的石子也是奇形怪狀,雪人沒有帽子,光秃秃的,脖頸間披着的灰色綢巾圍成一坨,灰撲撲的又醜陋又滑稽。
真像啊,我們。
九霧指尖一松,溫熱的馄饨掉在地面上,白霧一般的蒸汽很快被冷風吹走。
她向來不畏寒,此刻卻覺冷的刺骨。
她看向面對女主含着笑意的青年,猶到此刻才發覺,她費盡心機,拼盡手段想要看到的那一抹弧度,其實很簡單。
隻需要,換一個人。
九霧無聲的笑了起來起來,被她當做夢境般的幾日,她從未如此開心的幾日……
原來不過是,他為了讓她放下防備,能夠在今日,輕易支走她的手段。
她還以為,她還以為……
九霧緩緩蹲下身,殘劍從掌心落下,落到混雜着馄饨湯一片狼藉的雪地中…
系統張了張口,卻發現此刻,它說什麼都是徒勞。
被困在血殺陣時不曾落淚,生死命懸一線時不曾落淚,便是在入心魔時,知曉自己再也不能回頭了,依舊不曾落淚……
可那殘劍掉落之際,一顆顆的晶瑩也随之落下。
“我的大哥哥,不會回來了。”
它從未感受到她如此絕望,她捧着雪,雪末透過指縫落在殘劍上,好似她拼命想要抓住的光,終是被一點點抽離…
幻夭和玄意轉過身,剛踏出結界,便撞進一雙平靜到詭異的漆黑眼眸。
“師兄可真開心啊。”
九霧笑的恬适。
玄意腳步一頓,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面上并無被發現的窘迫與心虛。
他視線落在九霧褴褛的衣衫,和可怖的傷口時,心髒好似被攥緊一般,呼吸微滞。
幻夭暗道不好,此女身上的魔氣竟比上次遇見時還要濃郁恐怖。
她心中想着,若是今日無法将玄意帶走,以後恐怕再難有機會!
幻夭擋在玄意身前:“公子,你先離開,我拖住她!”
誰知她說完,身後之人卻像是定在原地了一般,一雙狹長的眼眸直直落在那魔女身上。
“還真是,患難與共。”九霧拍着手,笑意森森。
幻夭心跳如雷,妖族本能的危機感令她下意識想要逃走。
她腳步還未邁開,便見那詭異的少女瞬時來到她面前,眼前黑霧一閃,再回神時,她身子已經騰空至懸崖上空!
脖頸間被禁锢的幾近窒息,幻夭驚懼的看着九霧,不斷掙紮着。
“上次你說了謊。姐姐可知,騙人是要受到懲罰的?”
九霧彎起唇角。
幻夭的心沉入谷底,她上次說……
她不會再沾染那仙門少主。
便是如此,才在九霧眼皮子底下逃脫。
“不,不,我錯了,咳咳,求求你,這懸崖底可是無盡之河,你别殺我,你留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幻夭眼角淚水滑落,喉間被禁锢的如同刀片劃過,火辣辣的刺痛之感。
無盡之河,是貫穿于三界的河流,數萬年來綿延無盡,不渡活物。
“九霧。”
九霧聽到玄意的聲音,并未如往常一般應答,她看向幻夭,隻見女子如看到救命稻草般看着玄意。
幻夭瘋狂的對玄意使眼色,奈何這仙門少主跟丢了魂是的,一雙泛紅的眼直直的落在他師妹身上。
九霧感覺到衣袖被人拉住,她低低的笑了起來。
指尖輕輕劃過那張令她癡迷的臉龐,一道沁血的傷痕出現在玄意側頰。
“師兄,舍不得?”
玄意眼睫一顫,開口道:“不可殺人。”
此話,若是放在從前,九霧為了讨好他,可能會收回手。
可現在。
她眼裡嗜血之色一閃:“師兄好善的心啊,你不想我殺人,卻與她合謀,意圖将我剿殺與血殺陣中。怎麼?師兄為何這樣一副神情看着我,又想假意示好,蒙騙我放了她?”
幻夭還在欺盼玄意能開口攔住九霧。
誰知玄意在聽到“血殺陣”時,目光掃過她,隐含鋒芒的殺意落在她身上,一瞬間,她隻覺自己仿佛不是命懸一線,而是一個死人了。
“師兄想我放了她,也行啊,不如就當着她的面,吻我。”
九霧話音剛落,便被堵住唇。
玄意扣住九霧的後頸,指尖在觸及冰涼的血液那一刻,蜷縮了下,他睫毛低顫,眸光看不分明。
幻夭看着主動吻向九霧的玄意,眼裡閃過一絲古怪,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他此舉,并非是因想救她……
被霜寒的氣息包裹,九霧眸光一暗,眼裡的冷意更甚。
她推開玄意,視線掃過玄意糜豔的唇,肩膀止不住的顫抖着。
她幾乎要笑出了眼淚,真是難為他了,為了救下女主,竟能忍受在對方面前,親吻一個不甚厭惡的人。
九霧看向幻妖,她此刻已經無力掙紮,因窒息而滿臉漲紅。
九霧在她懇求的目光下,微微彎起眉眼,笑的無害。
就在幻妖以為九霧要放過她的同時,那溫軟的聲音在幻妖耳邊響起,天真中帶着殘忍:
“姐姐别擔心,等我玩夠了他,就送他下去陪你。”
九霧譏诮的瞥了一眼眸光暗沉的玄意,在他的注視下,緩緩松開握着幻夭脖頸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