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曠一時間竟有些不忍心,微微偏過頭去:“往前行了十裡,道旁荒無人煙,隻有一塊堠子,寫着距驿站三十裡。”
林稹閉了閉眼。所幸方才略有心理準備,也沒太失望,隻是笑道:“辛苦幾位郎君了。”
她生得瘦岩岩的。看在韓曠眼裡,總也不免有幾分強顔歡笑之态。
韓曠停頓良久,忽然道:“也有個好消息。”
林稹眼前一亮。
全部的目光都投注在韓曠身上。
韓曠不由得輕笑出聲,“我方才繞着山腳看了看,并無泥流沖塌而下的溝壑痕迹。”
“而且此亭梁柱已是半舊,可見建的時間也很久了。這麼長的時間内都沒有遭過泥流。隻要我們運氣不太差,晚上應當不至于遭災。”
一個行路經驗豐富的人做出了這樣的判斷,讓林稹猛松了口氣。
她愉快道:“勞煩郎君了,我去煮些熱水,一會兒分贈給幾位。”
韓曠輕嗤。難道不告訴她這個消息,就不給他喝熱水了嗎?
真是個小勢利眼。
韓曠想着,卻見她腳步輕快,裙擺一漾一漾的,嘴角不由得翹起來。
他心情頗好,解下蓑衣、鬥笠,再把馬系好,馬上的兩捆柴火取下來。
林稹的熱水已經煮開了。
她先給桂媽媽和阿大倒了兩個水囊,“去給娘和五郎。”
兩人各自拿着水囊去了。
林稹忙了半個下午都沒喝水,這會兒口幹得很。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往自己的水囊裡倒了點水,一飲而盡,又把水囊倒過來,向韓曠示意自己也喝了這水。
韓曠倒沒想到什麼蒙汗藥之類的,眼神瞥見她略顯幹燥的唇瓣,又避開:“小娘子若是渴了,多喝些便是,不用急着分給我等。”
林稹總共就一陶罐的水,不敢多喝,便問道:“幾位郎君可有水囊?”
韓曠順手,遞過去幾個水囊。
林稹拿布捧住陶罐往裡倒。
外頭風雨大作,氣溫低,熱水稍微晾晾就涼了。
韓曠把其中兩個水囊遞給周小乙和成安,又席地而坐,靠在亭柱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啜飲。
餘光瞥見林稹單薄的身姿,柔稚可憐的偎在火堆旁烤火。
外頭風雨大作,卻入不得亭中。
而她纖長白淨的十指懸在火苗上。一點點烘幹雨水,烘出一點暖融融的淡紅來。
韓曠瞧着瞧着,心裡一派安甯。
他心情頗好,想着等會兒再生一堆火,多弄兩個陶罐。車上還有些胡椒,一會兒撒進去煮了,驅驅寒氣。
“大娘子,金硯問可還有熱水?”阿大提着水囊下來,露出點笑。
林稹端起陶罐往裡倒:“五郎燒退了嗎?”
“還沒呢。”阿大說。
“那我再煮一罐熱水罷。”林稹說,“一會兒叫他多喝點。”
韓曠拿着水囊的手一頓:“那位郎君生病了?”
“對,發燒了。”林稹起身,捧起陶罐往亭畔走。
“這熱水是煮給他喝的?”
“差不多罷。”林稹随口道。
韓曠頓了頓,沒說什麼。
一旁的周小乙哐呲哐呲灌完一大口,一抹嘴,樂了:“合着人家郎情妾意的,咱就是個添頭。”
韓曠淡淡道:“就你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