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葭草吐綠,為洛水增添了一絲生氣。然而這一絲綠意與保安軍漫天飛舞的黃沙與溝壑縱橫的黃土相比,未免顯得過于渺小而微弱。
大宋實行州縣二級制,統縣的政區除了州,還有府、軍、監三種。“軍”大多設在沿邊地區,如保安軍就與大夏接壤,是宋夏交戰的最前線,也是大宋抵禦元昊軍隊的主要陣地。
曾有人言,保安軍存則關中安,關中安則天下安。由此可見其軍事戰略位置的重要性。
若是蘇衡到此,定能一眼看出此地正位于陝北高原丘陵溝壑區。此地因土質疏松,植被稀少,一到雨季,暴雨沖刷之下,大量水土流失,便會形成一道道“鞭傷”,将整個高原“鞭笞”得千溝萬壑,支離破碎。
保安軍氣候幹旱,旱季格外漫長,幸有洛水流經,為當地軍民提供了珍貴的水資源。較寬的河谷、肥沃的土壤與充足的水源也為當地農業的發展孕育了條件。洛水谷道成為陸路交通要道與重要農業土地資源。
然而,這既是幸運亦是不幸。畢竟,好東西總是惹人觊觎。宋軍與元昊軍為了争奪河道控制權,多次爆發沖突。
“報——敵軍來襲!敵軍來襲!”一騎兵飛馬來報,望樓上的駐守士兵立即用力敲響示警的銅鑼。
“怎麼又來了?咱們還打嗎?”
“打吧,能咋辦?”
“每次都輸,越打大家夥兒信心越低迷。”
“你們幾個少說幾句吧,動作快點,上頭讓集合了。”
“唉,知道了知道了。”
幾個小兵懶懶散散地整好着裝,撈起兵器随意往肩上一扛,慢吞吞地往集合地走去。
這一戰的結果可想而知。宋軍大敗,敵寇得勝,大肆擄掠一番,滿載而歸。
這樣的情形已不是第一次發生。自去歲元昊稱帝建國大夏以來,夏軍頻繁侵擾大宋邊境。兩軍交戰,宋軍屢戰屢敗,軍中士氣低迷,早已失去鬥志。甚至還有不少士兵心生怯意,認為夏軍不可戰勝,還未開戰已滿懷畏懼。
一日,軍中新來了一位指揮使,據說這位新上任的長官曾隸屬于隸屬于禦馬直,後因騎射超群被選做散直。趙元昊造反後,朝廷下诏挑選衛士戍邊。這位新指揮使因武藝高超,謀略過人獲選,被朝廷任命為延州指揮使。
大宋軍隊編制,以馬軍四百人、步軍五百人為一指揮,指揮的最高軍事長官便是指揮使,簡稱“指使”,指使之下還有副指使。這位新上任的指揮使一到保安軍,便下令手下副使與馬軍、步軍兵士集合。
“新官上任三把火,咱們這位指揮使是打算随即‘殺’幾個小兵,儆一儆咱們剩下的猴兒?”
“誰知道呢。反正這仗是打不赢了,換誰不都一樣。”
“我隻想回去睡覺,希望這個新官訓話環節早些結束,困死我了。”
幾名小兵随意地閑扯着,拖拖拉拉地走向指定的集合地點。但這幾個人沒想到自己居然是最晚到的一批,到了集合地,幾人都被面前軍容整肅,寂靜一片的大場面給吓了一跳。
他們這一指揮的兵士不都是站沒站相,坐沒坐樣的嗎?就算新官上任,第一天要給新指揮使留個好印象,也不用裝得這麼過吧?幾人面面相觑,踟蹰着停在了原地。
“愣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歸隊!”有熟人小聲提醒,那幾名小兵如夢初醒,小跑着站到了自己的位置。
高台上,新任指揮使見人到齊,沉穩地開始他的講話。幾位小兵偷眼看去,那新指揮使面容剛毅,麥色肌膚,一雙劍眉斜飛入鬓,看着不過三十歲出頭。最為惹眼的是新指揮使臉上深黛色的刺青,使得原本英氣逼人的臉龐多了幾分沉郁。
幾名小兵站得近,彼此擠眉弄眼,暗戳戳地用眼神交流示意——
“喂,看到新指使臉上的刺青沒?”
“看到了,還用你示意,我第一眼就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