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華宮與阿頌想象中的皇後寝宮有些不一樣,它既不奢華也不糜廢,不知是那三個月的沉寂讓它換了副模樣,還是原本它就如此。
明華宮女使葉芳滿臉堆笑前迎幾步,不等阿頌将明華宮看幾眼就已經開口說:“殿下舟車勞頓,一路辛苦,皇後娘娘惦念着,備了一桌好飯菜,就等給殿下接風洗塵呢。”
阿頌帶着她那獨有的笑頗為乖順地随葉芳進明華宮去了。
明華宮内有些枯枝舊木,也有冬開不敗的寒梅,意境極雅,韻味極佳,阿頌對這位皇後的了解算不上多,獨獨知道她是位謙和良善的好皇後,彼時的阿頌想象不出這種地方會有多麼謙和良善之人,今日得見了。
葉靜慈年歲并不最長,入宮年頭也并不能算得上長遠,她育有一子,如今才十二歲,尚是讀書的年紀,而她自己不過二十有八,仔細将養着,加之她的妝容素來淡些,可謂容顔姣好,依舊奪目。
阿頌來之前她正靠在貴妃榻上意興闌珊地瞧侍奉們修剪新折的寒梅,興緻缺缺,聽阿頌到了,她才提起興趣,稍稍整衣後端坐等阿頌進殿,這些阿頌不得而知。
阿頌進殿前瞥見明華宮的侍奉們個個低着腦袋委着身子,輕易不敢高聲語,便知這後宮是有規矩的,大夥的規矩皇後管着,可她院裡的規矩還是得由她來想轍。
“殿下請進。”葉芳掀起暖簾請阿頌進殿,紅尾試探性地往裡邁了一步,見葉芳沒有阻攔,便跟着進來了。
葉靜慈翹首而盼,她與阿頌的打量思索不同,更多的是緊張,可等真個見到了阿頌,又覺得先前的緊張全然不需作數。
“李青棠參見皇後娘娘,娘娘長樂長安。”阿頌第一次在自己身上用這個名字,生疏到險些以為說錯了話。
葉靜慈等她拜見完就叫她起身,還說着:“年底是朝中最忙的時候,陛下近來總騰不開身,你遠路而來,本該熱熱鬧鬧地張羅一番,好為你洗去一路疲憊,奈何陛下繁忙,又因年中的災情,後宮削減用度之後也有些拮據,故而委屈你了。”
阿頌本就不在意這些的,葉靜慈接着說:“但陛下說青棠回來,接風宴還是要辦的,熱熱鬧鬧的沒有,那就在明華宮吃個午飯,也算是陛下和本宮的一份心意。”
說着來到阿頌跟前,親切地拉起阿頌的手,目光中滿是憐惜:“多好的孩子啊,這些年過得好嗎?”
阿頌有些拘謹,她慚慚地笑:“多謝娘娘挂念惦記,阿頌一切都好。”
“阿頌?”葉靜慈叫到。
阿頌趕忙說:“在空齋的時候叫慣了這名字,一時說錯了,青青棠一切都好。”
盡管阿頌這麼解釋了,葉靜慈還是追問了一句:“為何會叫你阿頌啊?”
這要怎麼給她解釋呢?
阿頌神情有些不自然:“或許是老師怕我養不活,所以叫阿頌吧,我沒有問過。”
她當然問過,她一出生就被送到了花山,那時候做皇後的還是她的母親,不知道葉靜慈有沒有進宮。據說她被送到花山的時候有位宮中女使親手将她交給她的老師,并說是皇帝有旨,賜公主乳名“阿送”,後來老師将“送”改為“頌”。
這道旨意是不是皇帝下的,那個宮中女使是誰的人都不是很重要了,這麼多年過去,她不在意,别人也沒有在意的理由。
“好,好,不問了,我……我還是叫你青棠?”
阿頌點點頭:“是。”
之後葉靜慈就安排傳飯,可巧這個時候阿頌忽然覺得頭暈目眩,還沒走到飯桌前就暈倒在地,明華宮頓時忙做一團。
不知過了多久,阿頌從沉沉的睡夢中醒過來,她眨眨眼又揉揉眼發覺屋内一片漆黑,以為是到了夜裡,她叫了一聲紅尾:“紅尾,掌燈。”
卻在撐着坐起來的時候碰到一旁的手,那确确實實是一雙人手,她看不見卻摸的清。阿頌被吓得一下子縮到床角,因為瞧不着,手背打在床柱上,惹得她一陣吃痛。
“紅尾,紅尾!”
“姑娘,我在這兒,姑娘!”
紅尾的聲音離得有些遠,像是在屏風的位置,阿頌知道這是故雲閣,她清楚故雲閣的擺設,紅尾為什麼不過來?阿頌慌了。
這時一隻手伸來輕輕碰碰阿頌的手背,聲音緩緩的低低的說:“棠兒,是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