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殿是花朝的太醫殿,可說白了是皇上的太醫殿,太醫殿裡的太醫不論是殿正還是小小醫侍治病救人很多時候也要聽皇上的,而“醫者”一說從來有不見刀兵不見血而殺人于無形的先例。
“藥是醫,毒亦是醫,若是有人買通太醫殿下毒,也要有個說法才是,阮筠……阮筠……”
“姑娘明日還要往明華宮去嗎?”
阿頌微微搖頭:“不去了,隻去皇上跟前請個安,皇後在便一道見見,不在也不必特意去明華宮。”
雪後一連幾日都是好天氣,晴空無雲,隻有些冷,阮筠死後第四天,也就是正月初四,依例該是出嫁的女兒回母家的日子。李青蘭正月初一黃昏時分離宮,這一日又回來,行囊箱奁拉了一車,阿頌不清閑,出了正月就要大婚,雖說不用她親自忙活,可裡裡外外,上上下下瑣碎事還是忙的不可開交,紅尾來報她說李青蘭回宮排場不小,她忙着和許司一研究宗族親戚,并未放在心上。
李青蘭回宮,該先去拜見李仞和葉靜慈,再回雲賢妃那裡去,不過是回娘家,這一日大家都瞧着她,總不會出什麼亂子。
“小雅呢?”阿頌随口問了一句。
紅尾手上的活計沒停,應到:“小雅在院裡忙着呢,這一大早都不曾出去過。”
阿頌掃過手中竹簡上的名字,對紅尾說:“别看太緊,給點活路。”
紅尾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你手裡拿着的什麼人?”
“禦史台左佥都禦史,祖父是先皇在位時封的陵北侯。”
“一般祖上風光的三代而終,這位左佥都禦史能做到這個位置已然不錯了,不過我似乎沒聽說過這個什麼陵北侯,想必是個閑散的侯爺吧。”
阿頌擡眼,許司一察覺到阿頌的目光,問:“怎麼?不是嗎?”
阿頌才說:“還真不是,先皇在時這位陵北侯軍功累累,隻是性格剛硬執拗,過于耿直,不會奉承,朝中樹敵頗多,先皇恐其招惹頗多難得善終,故而在太平之年早早将其遣回故土,封了個有奉無權的陵北侯,一代英雄就此落幕,自那以後花朝一直平順,寶劍歸鞘,漸生鏽迹,如今已經鮮有人說起,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敬仰,故而能臣名将求一個名在當朝,功在千秋。”
“照你這麼說這個陵北侯是寶刀蒙塵,一身本事不得施展重用啊。怎麼?你大婚,他家也在賓客一列?”
阿頌點點頭:“說是陵北侯與蕭将軍交情不錯,如今陵北侯不在了,他的孫子在禦史台任四品佥都禦史,皇上是想不到他的,想必是蕭将軍有意讓這位佥都禦史在人前露露臉,也好往上再走一走。”
許司一忽發笑:“你大婚時一定是各路人馬,各方賓客,請了的沒請的都要湊個熱鬧,可其中下帖子請了的到底不同,可以上位與貴人同席共飲。皇上将你送出宮,蕭将軍親自送親,至時杜府文有杜公,武有蕭将軍,丞相尚書再去上一堆,對,還有你的那些哥哥們,這場婚席誰人不知其重要,這位小大人真真是好運氣。”
“屆時魚龍混雜,誰敢說是好運氣還是壞運氣。”
“你啊,顧慮太多,心不狠,事不成,就像你行針走脈遲遲不敢落針,天下藥草你幾乎都認得,斷病卻猶疑不絕,難成醫者。”
“居安思危……”
紅尾掀簾進來,打斷阿頌的話:“姑娘,葉女使來了,這會子正進園子。”
“葉芳?”阿頌和許司一對視一眼,“她怎麼來了?我這幾日是沒去明華宮,可皇上知道也默許,難不成是因為李青蘭?”
許司一問紅尾:“小雅呢?”
紅尾道:“回侍奉房裡去了。”
阿頌心中隐隐覺得不安,她隻略略想了片刻便對許司一說:“不管她來做什麼,許司一,我今日不去明華宮。”
許司一明了,他身上囊囊袋袋條條褶褶裡不知藏了多少東西,有治病的藥當然也有緻病的“藥”,在阿頌心裡許司一一個人抵得過一支軍隊,不過是暗地裡的罷了。
許司一不知道從哪一個犄角旮旯摸出一粒豆大的藥丸托在掌心遞到阿頌面前,阿頌眉頭微皺,許司一忙說:“放心,不苦,自從那次你吃藥苦的落淚……以後但凡是我給你的藥都不會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