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頌仔細聽着:“剛到館驿的時候,驿官曾說将館驿關閉,館驿内除了我們和值守的驿官外沒有别的人,真要打起來,退是可以的。但現在館驿大開,隻是目前住進來的就有不少,這裡頭難說有沒有對手,打起來不好說。”
蕭文廣的話每一句都是要點,尤其最後一句,這館驿内現在住了不少人,難說裡頭有沒有敵人。
“那依将軍之言,該如何?”
“躲,你躲了,至少館驿就安全了。”
“将軍的意思是,我先離開,等他們來了撲個空,出師無名的倒不好做什麼。”
“是。”
這也是條路,她身邊有紅尾和杜熙,五個人若是從小路偷偷離開,也不是難事,隻是這樣她倒師出無名了。
為何逃呢?因為杜熙說的話?那些人是來找周淮安的,又不是來找她的,她憑什麼躲?
“是,躲了就好了,可我因何躲?我沒有理由。”
蕭文廣瞧了杜熙一眼,心下有些為自己這個主意而感到懊惱,他是用兵法的,這種細膩的心思他往後還得多一些,沉下心來,多讀兵書以外的書,縱橫捭阖……
“不躲,我就坐在這兒,等他們來。”也沒辦法了,“紅尾,叫驿官送飯上來,就在我屋裡,你們各自把各自的東西收拾好,這地方恐是待不過夜了。”
“是。”
“好。”
阿頌心裡沒底,是真的沒底,她隻盼着這些人還沒有膽子除掉她,也盼着李仞能在這個時候給她留個餘地,是他把她捧上來的,可千萬别這個時候不管不顧。
許司一和蕭文廣從他們房間回來,說人馬已經到了。
一頓飯的功夫都沒有。
紅尾和杜熙幾乎同時擋在阿頌跟前,阿頌拍拍他倆的肩膀,示意他們不要緊張,而她沒有出去,還坐着。
直到聽見外面有人有人高聲語:“重華錦甯公主可在此處下榻?”
又聽那驿官答:“幾位尋殿下有何事?在下好去禀報一聲。”
那人不答反說:“聽你的意思,就是在喽。”
驿官道:“殿下在不在不知,但不管什麼事,在下都要去看一看禀報一聲的好。”
“來人……”
蕭文廣站在靠近門的地方,他看着阿頌,隻看見一個臨危不懼的姑娘,她平靜且冷漠地看着屋裡的地面,一隻手握緊靠椅的扶手,另一手藏在袖套下,蕭文廣不知她心底是否也這樣。
“你坐着,我去看看。”
“好,有勞将軍。”
阿頌在等這句話,她在等蕭文廣站出來走出去,早知道就不那麼着急劃清界限了,如今倒不好吩咐或者囑咐些什麼。
蕭文廣是久經沙場的将軍,北境以北的卓岸聽到他的名字便四處逃竄,卓岸族落更是連連後退,以緻花朝北國界一度北移,卓岸人又恨又怕,日日夜夜練兵制器,隻待反撲之日,畢竟沒有哪個朝代是能千秋萬代長盛不衰的,總有一個契機,仿佛成了曆代卓岸部落領頭人的執念和任務。
這樣的人物還是鎮得住今日這場面的,隻是萬一外頭的人不怕死,想将他們全部端了,一夫當關是否萬夫莫開,就未可知了。
外頭的叫嚣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蕭文廣洪亮有力的聲音:“下面是誰的人?尋重華錦甯公主作甚?”
便有人應聲說:“我等奉皇命前來接應重華錦甯公主殿下,閣下哪位,還請公主出來一見。”
這人一口一個“重華錦甯公主”,生怕這驿館裡的人不知道此處住了一個什麼人物,還有,他竟不認得蕭文廣,那想必不是軍中之人,軍中之人不論哪一營哪一隊都該認得蕭文廣這張臉才對,不過也是,這人目中無人,語氣傲慢,定然不是李仞派來的。
蕭文廣冷哼道:“奉皇命?奉的什麼皇命?皇命說了什麼?拿來我看。”
“皇命自然是皇上給我們的,你想看怕是沒這個資格,莫啰嗦了,還是趕緊請公主出來與我們見面領命,我等也好回去複命,否則……”
“否則什麼?我是公主殿下的護衛,也是奉皇上的命令,你們來得這般氣勢洶洶,說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可既無聖旨,也無手谕,甚至連你們的姓名都不報,我若是就這麼讓你們見到了公主,隻怕才是性命不保。”
兩方僵持時館驿外又來了一堆人馬,塵土飛揚,馬鳴聲嘶啞。
阿頌深深吸氣時打了哆嗦,她閉閉眼,等待這一行人的目的。
時候已然不早了,冬來天總黑的早些,這會子返程什麼的是來不及,等夜黑風高,偏僻小縣城裡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麼呢?
或許是幾具屍體,或許是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住下,她有些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