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司一正哼着小調研究院子裡的花花草草,李青棠人出現在院門口時他還擡頭看了眼,張羅着李青棠也過去同他一塊兒看,隻那一眼他便察覺到李青棠有些不對,臉色頓變,卻還是佯裝嬉笑樣:“你又要說我不務正業了是不是?那藥草什麼時候都能看,這洺縣縣衙的花草可是錯過了就不知什麼年月才能看到了。”
李青棠這廂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我還說你呢,身為病人,又不曾痊愈,哪個叫你不好好養着又往外跑的?告訴你,我是大夫,你須得聽我的,連皇帝陛下都是這麼說的……怎麼樣?哪裡受傷?”
一進到屋裡許司一便演不下去了。
李青棠額頭上細細密密全是汗,掀開披風,下面是已經被血浸透的衣袖,早已血肉黏連,輕輕一動便是鑽心的疼。
“讓杜熙去……去那間屋子裡……”
“姑娘放心,杜熙已經去了,屋裡有什麼都不會被發現。”
“紅尾……紅尾……不要讓人知道我……受……受傷了。”
“是,姑娘放心。”
“許司一!”
“半日,我叫你行坐自如。”
“我是說,有毒……一進屋……聞到了……”
李青棠終于閉上眼,她有些疲累,一打五,也是有些時候沒這樣的好日子了。她算到會有人因為她打亂了計劃而來找她,她以為隻是殺手,涉世還是淺,忘了有些人用刀劍,有些人用暗器,有些人用毒或者煙障……
李青棠再醒來已經是星垂四野,她不該在洺縣待這麼久,五日,陳州不知道會再發生些什麼。
“醒了?”是許司一的聲音。
李青棠強撐着身子坐起來,許司一過來塞了條靠枕:“紅尾和杜熙在外頭,下午陳升來了一趟,李景谌也來了一趟,蕭文廣就坐在院子裡,誰來擋誰,隻說是你還未修養好,又想明日啟程,故而不叫任何人打擾。”
“他知道我受傷了?”
“沒問,誰知道呢。”
“杜熙怎麼樣?”
“杜熙很好。”
“那……”
“你要不要先問問我,你怎麼樣?”
“我?”李青棠沒有質疑過許司一的醫術,在她看來,隻要她能睜開眼那就說明已經無事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好好的?”許司一罕有的對着李青棠哼笑一聲,“霜花入體,九天神仙下凡也救不活你。”他稍作停頓,“幸好不是正宗的霜花,而你自小貪嘴來者不拒,加上我醫術高明,否則,如今你睜眼看到的就不是我,而是黑白無常了。”
許司一生氣了,那說明這件事确實嚴重。李青棠此人不論是從前在花山時還是如今在山外,她信術業有專攻,于醫術她是半吊瓶子晃晃悠悠,不論許司一的話是不是有些個人的情緒在裡頭,大緻不會有差,換句話說此次真的很兇險,是她大意。
“抱歉,司一,是我莽撞了。”
“好,原諒你,但是此次用了我正兒八經的霜花,這錢得你給,你知道霜花有多貴。”
李青棠:“……不是說我中的是霜花之毒嗎?怎的我還要賠你霜花?”
“欸,要不說你學醫不精呢,這叫以毒攻毒,他們用的霜花誰知道是哪家幾百年前剩下的,在我真正的霜花面前不值一提,總之你要賠我花,否則,往後我不治了。”
“你……”
“許大夫,方才您可不是這樣的,姑娘,喝藥了。”
紅尾端着藥進來,李青棠的話沒說出口,許司一的錢也沒要到手:“紅尾,你還小,你不明白,治病救人是我使命,病人眼看着要死了,那當然是治病為先,如今病人好了,診費藥錢不該出一出?那大夫喝什麼?吃什麼?我又沒多要,那霜花幾錢幾兩她是知道的。”
李青棠接過藥一口灌下去,藥不苦,許司一答應過,她與紅尾相視一笑,紅尾轉身摸出銀子放進許司一手掌心,許司一颠颠銀子,心滿意足:“欸,這才對嘛,你放心好了,本神醫一出手别說霜花,任何傷病不在話下。”
紅尾這時候才和李青棠說:“方才五殿下又來了,說什麼都要進來,蕭将軍将他攔住,看臉色兩個人甚至有些要動手的意思,最終還是五殿下氣沖沖地離開。”
“杜熙在哪兒?”
“就在屋外,要他進來嗎?”
“嗯,也請蕭将軍一起吧。”
“是。”
許司一接過藥碗一聲不吭地出門,坐在門口守着,他手上的木戒有些新傷,藥味也不濃郁了,這都是今日之事的緣故,他沒有穩住,為大忌。
他打磨着木戒,屋内人的聲音從門縫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