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指尖一點,楚骁和孫曉林眼前一黑,隻見周圍無數黑霧張牙舞爪。
他們哪裡是在小區裡繞不出去,分明是走在這升騰不息的黑霧之間,隻有莫梵花,她整個人都好像籠着一圈光。
“這個小區太老了,萬事萬物,存于世間久了,便會有靈,可惜,它成了怨靈。”
在車上感應到那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她就知道有什麼被自己遺漏了。
把最近發生的一連串事情想了一遍,她一直以來都疑惑,但凡亡魂,都會困在殒命之處,為什麼佳佳會跑出來求救?
原先以為是被韓慕冶的純陰氣場吸引過來,可要是換個角度想呢?
本應在案發現場徘徊不去的冤魂卻沒有在,而是跑了,她是想要抓住兇手,想要申冤,但她是不是也覺得害怕?
她害怕的不是殺了她的兇手。
已經是鬼了,自然不需要害怕人,她害怕的是别的東西……
“我在中元節的那天晚上,看到這棟樓有冤魂百鬼的怨氣,濃郁似墨,宛若實質,我以為是因為中元節鬼門大開的關系,原來不是,那就是這裡的陰靈。”
什麼中元節,冤魂百鬼的怨氣,陰靈?每個詞都明白,但又不明白,楚骁和孫曉林詫異地發現,兇神惡煞一般的許國厲,居然害怕這個小姑娘。
他像野獸般四肢着地,一雙野獸般的眼睛惡狠狠地看着他們,想要伺機而動。
但莫梵花隻要手指動一動,他就隻能不甘地匍匐在地,喉間發出可怕的聲響,那絕對不是人類可以發出的聲音。
“你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我們在哪裡啊!什麼肚子裡?”孫曉林的眼鏡都要戴不住了,滑到鼻梁上,他是不是看錯了,他要抓的許國厲,還是個人嗎?
“在這個小區,這些房子所産生的陰靈的肚子裡,說簡單點,這個小區成精了,這樣你明白了嗎?”莫梵花環顧四周,拿手一指。
周圍各種形狀的氣團,翻騰不止。
“人類自己喂養了它,你看,這是仇恨、嫉妒、焦慮、憤恨、不甘,啊對了,還有這些……
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和色欲,人的七情六欲貪嗔癡都在這裡了,它已經活了四十年,被人類的各種欲念喂養長大。”
深黑色、淺灰色、如血一般的紅黑色,一團團霧霭猶如活物,在莫梵花說話之間洶湧而來,像一個個巨浪快要将他們淹沒。
楚骁擡頭,覺得眼前大概是一個可怕的噩夢,否則這翻騰的黑霧怎麼會有那麼猙獰的形狀,好像一個個醜惡的怪物要将他們生吞活剝。
許國厲剛才還萎靡,如今沾到這些黑霧,就像打了雞血,肌肉膨脹而起,臉上血管暴突,尖銳的牙齒猶如野獸,整張臉都不像個人。
他不敢去惹莫梵花,就沖向孫曉林,孫曉林又怕又氣,所謂柿子挑軟的捏,所以意思是他最弱嗎?
孫曉林哇哇大叫,莫梵花不緊不慢手腕一翻,那條柳枝穿梭而去,如同長鞭抽在許國厲身上。
楚骁上前就想把他鉗制住,但根本不是許國厲的對手,剛擰住對方手腕,就覺得自己好像擰住了鐵石。
他的手腕反而被拿住了,整個人被砸在地上,楚骁慘哼一聲,眼前一排亂糟糟的牙齒,滴着唾液,那詭異的眼神讓楚骁絲毫都不懷疑,隻要被咬住,許國厲就會生吞他的血肉。
“他現在不是人了,你打不過他的,退後,讓我來。”不裝了,莫梵花幾個縱躍,就落到楚骁面前。
楚骁有太多疑問來不及弄明白,就看見莫梵花手中細弱柳枝呼嘯有聲,長裙飄搖,那一頭烏發有吹散在臉上,哪裡還有半點往昔的乖巧學生氣。
拳如風,掌如刀,柳枝似鞭,那眼神也不見得如何淩厲,卻似看盡蒼生,平平淡淡,一片冷然。
“四十年裡,人們住在其中,喜怒哀樂也都在其中,從最早的喜悅和珍愛裡誕生了這個靈,它對人類充滿了愛和希望,它便是個善靈。”
“可惜後來一代又一代,歲月變遷,鐘愛它的那些人都老了,然後一個個離開了人世。”莫梵花身在其中,便感受到陰靈強烈的情感。
楚骁和孫曉林眼前一花,除了黑霧,又多了很多人影。
那些稀薄的人影像放映的電影,結婚生子,鄰裡相聚,然後又各奔東西,一撥人又一撥人。
萬物有靈,何況是被當做家宅,曾那樣被人深情愛護。
當年的那些人住進了新家,開始新的生活,生兒育女,辛勤工作,寄望未來,一切都充滿了希望。
可是五年、十年之後,十年二十年之後呢?甚至三十年,四十年之後呢?
有人死去,有人離開,有新人進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人們來來去去,習慣了的,便不再珍惜,他們寄望着的是還未得到的一切,更大的住宅,更好的地段,更好的生活……
周圍地貌格局也開始改變,慢慢形成了這個區域的“割腳水位”加“反弓煞”格局。
喜歡小區的人越來越少,大家開始抱怨它的老舊,不再有人向往搬進來,即便入住,也都是過渡一下,所有人隻想逃離。
争吵、野心、欲望、嫉妒,無數惡念……
風水欠佳,更聚煞氣,所有的惡念成為了養料,惡性循環,住在這裡的人,隻會口角越來越多,惡念越來越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