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慕冶不記得上一次有這樣的恐懼是什麼時候。
從小開始,死亡和鬼魂如影随形,要不是當演員,不斷體驗不同的人生,也許他連生死的界限和區别都會忘記。
他對很多事都沒有感覺,唯有關于莫梵花的,他沒辦法無動于衷。
從山上下來,不見她的身影,眼前似乎有很多人,但是沒有她,所以他一個都沒看進眼裡。
這時候她曾經說過的話闖入腦海,他又開始擔心,她會不會完成了在這一世的任務,就此歸于天地。
世界仿佛隔了一層,他的視野晃動,身體有自己的意識,策馬轉身,凝望山前,耳畔又響起她在山上說的話。
魔君大人,我們山下見。
說好的山下見,她不會食言。想到這裡,心裡定了一定,韓慕冶腦中的轟鳴聲慢慢淡去,唯有心跳聲依舊震耳欲聾。
眼前的山影仿佛在眼前不斷放大,再放大,尋覓着那一個特别的身影。
鬼和尚的誦經聲不斷,阿媚的嬌笑稍停,兩隻鬼一左一右蹲在肩頭,他微微閉上眼,第一次毫不設防敞開心門,放鬼與他的神識融合。
稍有不慎,厲鬼的神魂就會吞噬他的魂魄,奪舍這種事,多少孤魂野鬼都做過好幾次了。
可他顧不得了。
他賭鬼和尚和阿媚也不敢這麼做,兩隻鬼互相制衡,反而更安全,這本來也是花花的意思。
她那麼聰明,向來都是對的。
這次也不會例外。
意識跟着鬼魂飄蕩,遠遠飛過去,一路上各色煙霧缭繞,孤魂野鬼遙遙相看,看到生人殘魂跟着鬼魂飄蕩,都虎視眈眈,可又懾于鬼和尚和阿媚的厲害,誰也不敢靠近。
天地蒙上一層霧霭,他的意識在其中穿梭,終于聽見咚咚的心跳聲,平穩歡悅,就在山間。
感受到他的存在,莫梵花的神識傳遞出喜悅,兩隻鬼卻不敢靠近,那一頭金光萬丈,竟又比原先更耀眼了。
一絲絲金芒如雨落下,全數都落在莫梵花的身上,這一筆功德,又不知道是救了多少人得來的,山中野獸也蒙了她的恩惠。
鬼和尚和阿媚不敢造次,得到韓慕冶的同意,連忙退了回來,韓慕冶神志回歸,卻還是沒等到莫梵花出現。
分明知道她無恙,依然心焦,終于等到馬蹄聲響起的時候,再也顧不得其他,策馬上前。
等到終于将她抱在懷中,心才安定下來。
身後喧嘩,歡呼聲和笑聲,盡成嘈雜,韓慕冶什麼都沒聽見,自然也沒聽見那些CP粉的尖叫聲和吸氣聲,即便聽見也毫不在乎。
他抱着莫梵花不肯放,她卻還擔心擠到中間受傷的小鹿,仰起頭,夕陽餘晖在她背後描繪出一圈金紅色的邊。
“我沒事。”她還要安慰他,好像死裡逃生的不是她自己,而是韓慕冶。
“我就不該放你一個人在山上。”他說得嚴厲,責怪自己,左手攬在她腰上,另一隻手替她擦去臉上的塵埃。
“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沒事的,别擔心啊,這輩子我還沒活夠呢。”腰上的手摟得那麼緊,他的眼底盡是恐懼,她沒見過這樣的韓慕冶。
方才就連神魂都不顧,就來山裡找她。
心疼起來,也顧不得别的,踮起腳尖,在他唇邊輕吻了一下,“我在,我會一直在的。”
她目光似水,與他相對,就為了安他的心。還有旁人在場,她知道,也無暇顧及,旁的事,以後再說吧。
兩個人牽着手轉過來,什麼都沒解釋。
莫梵花先把受傷的小鹿交給了劇組的獸醫,因為現場有很多馬匹,一直都是有專業人員随行的,這一點上,李導從來做得很好。
眼前還有人群沒有疏散,早就有工作人員打電話給公安、消防、醫療急救,幸好劇組拍攝也是通過審批的,一切都合規,也不怕來查。
隻是苦了這次來探班的粉絲們,大家受了一場驚吓。
夜幕徹底落下的時候,相關單位都到了,該散的人群也都散了,除了因為搶素材受傷的攝像大哥,其他沒有人受什麼傷,這多虧了提前預警的莫梵花。
回程的路上,消息在網上就已經爆了。
本來山體滑坡要是沒人關注,根本不會有什麼水花,可熱門劇組和一線大咖都在現場,還有那麼多粉絲和媒體相關人員,一下子變成了大新聞。
現場那麼多人,那麼多手機,拼湊起來,基本能看出事情發展的經過和全貌,除了山體滑坡時候的經過,還有下山逃命時候的驚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