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如今已經不像從前,有機會可以去獨立自強地養育小森了。
非常複雜的心情讓林羽鹿像碎了似的,他幾度想講些什麼體面的話,卻因孩子純真的目光而編不出半句。
幸好秦世總會在出其不意間轉變态度,忽而表态:“是我用詞不當,因為家裡從來沒有客人留宿,那些家政一直對我問東問西,我有些煩了才故意抱怨。”
小森郁悶着小臉回頭。
秦世意外地神色認真:“你爸爸并不是麻煩,是我害他喝醉的,招待好你們無可厚非。”
學長常因為難以招架的玩笑把人惹毛,如此承認錯誤還是第一次。
林羽鹿忙拍拍兒子:“聽到沒?别不高興了,大人也有講錯話的時候,你去把飯好好吃完我們就走,不是說好去兒童醫院的嗎?”
林亦森認真思考半晌,終于點點頭,和驕傲小狗似的繞過秦世的大長腿,重新跑回了餐廳。
林羽鹿對視上秦世不滿的眼神,輕聲說:“謝謝……”
秦世無所謂:“沒什麼可謝的,說一筆勾銷就一筆勾銷。”
林羽鹿忙點點頭:“昨天工作失誤純屬意外,以後我會努力——”
他話音未落地,秦世就失笑:“你還真想繼續當服務生啊?”
林羽鹿無奈地望着他。
秦世抱手:“行吧,給你個機會說實話,沒準可以滿足你的要求。”
看來心情好轉的學長恢複了大方,林羽鹿忙把握住機會:“我、我還是想做文職,最好能多和學長學點本事,那就更棒了。”
隻求能有些見面機會,讓你多看看小森,讓你……别送我帶着遺憾離開。
對視,安靜。
兩秒後,秦世痛快答應:“剛好缺個幫我寫郵件和發言稿的人,周一你去找許皓報道。”
回想起那位性格活潑的助理,林羽鹿感激點頭,以為是自己裝出來的可憐巴巴取悅了學長。
事實上,秦世昨晚從小男孩口中的隻言片語,本能地感覺學弟身上藏着更多秘密。他隻想趕緊搞清前因後果,而後徹底心無挂礙。
“爸爸!”
小森的聲音忽響起來。
秦世打算返回餐廳,又被林羽鹿拉住,為難地低聲囑咐:“學長,你别在孩子面前口無遮攔好嗎?他真的會有樣學樣。”
瞧了眼胳膊上白皙的手,秦世呵道:“那又怎麼了?和我有什麼關系?”
怎麼沒關系?他流着你的血。
林羽鹿心裡的郁悶無法言說。
秦世又回過味來質問:“而且,學我不好嗎?你不就喜歡我這款?”
……
毫無預兆地提起年少情愫,林羽鹿瞬間臉紅,片刻又顯得微微苦惱,再答不出半句。
秦世舒服了,輕松掙脫他轉身進入,眼神得意,仿佛剛才和小孩哥道歉的另有其人。
林羽鹿沒辦法地邁步跟上。
多半是看到主人和小朋友鬧了不愉快,接下來的用餐氛圍更顯小心翼翼。
廚師和善地讨好問:“小弟弟,你還想吃什麼?可以和伯伯講。”
認真進食的林亦森眨眼,本能地望向林羽鹿。
秦世半笑不笑:“别學你爸口是心非,想要什麼就直說,不說就什麼都沒有。”
哎。
林羽鹿生平第一次想讓他立刻閉嘴。
好在林亦森并沒聽太懂,思考兩秒後便要求:“我要吃糖葫蘆。”
林羽鹿本想阻止這離譜的提議,不料那廚師還真有辦法,很快就拿來冰糖,開始現場燒制。
可愛的水果串往熬成金黃冒泡的糖漿一蘸,再浸入涼水,晶瑩剔透的美食便成了。
畢竟還年幼的林亦森新奇不已,湊過去蹦跶:“我要自己做!”
和大部分家長不同,林羽鹿很小心對孩子的言語表達,但在行為方面卻并不溺愛,所以當小森扒着桌子努力嘗試時,他毫無反應,依舊在慢慢咬着花卷。
倒是秦世眼皮微跳,極迅速地把林亦森抱離高溫的糖鍋:“你手不要了?不會要陷害我給你們兩個養老吧?”
完全不理解他在講什麼鬼話,小森非常執着地掙紮:“我可以的!”
這還是秦世第一次抱起一個小孩。
比想象中輕弱,也比想象中充滿韌性,無法強迫。
他似乎沒的選,隻好扶着小森的手讓他蘸了個滿意,等到大草莓入水冷卻,才稍顯如釋重負。
小森自顧自地咬了口,碎碎的糖渣子掉落在秦世的肩頭。
略有潔癖的秦世瞬間滿眼嫌棄。
他無意間瞥向仍坐在原處的林羽鹿,卻在小學弟臉上見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好笑意。
即溫柔,又滿足,好像完全沉浸在内心的思緒裡,不再考慮讨好任何人。
秦世當然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被這個小崽子煩着的畫面,是林羽鹿夢想過無數次的幸福幻覺。
說幻覺是因為……像林羽鹿這種人,苟活一世,本該與幸福毫不沾邊。
可就在眼前這個早晨,他竟忽然忘了身前身後事,隻為稍縱即逝的瞬間巧合,而跌入了幸福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