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初與黃穎萱一同坐在長椅上,溫柔地撫摸她的腦袋:“你媽媽應該是個很好的人吧?”如果不是足夠溫柔足夠開明的家庭,是培養不出黃穎萱這般開朗可愛的孩子。
“那當然!”黃穎萱從衣兜裡拿出手帕紙擦拭着自己的嘴角,“我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這個世界上媽媽是最愛我的人,我也是最愛媽媽的人。”
孩子難免會有些粗心,不管黃穎萱怎麼擦,她的嘴角總有些頑固的油漬。季雲初捉住她的手腕,接過手帕紙低頭認真擦拭着。
“雲初姐姐,你要在雙浔待多久啊?”黃穎萱擡頭問。
“我......”季雲初正欲開口,連伊娜不知何時來到兩人身後,猛地拍了一下黃穎萱的肩膀,吓了兩人一跳。
“我說怎麼半天找不到人,原來是在這裡躲着呢!”連伊娜就如揉面團一般揉着黃穎萱的臉頰,“小家夥,想不想吃蛋糕,那邊還有很多好吃的呢!”
黃穎萱的眼睛瞬間發光,她站起身,铿锵有力道:“吃!”
連伊娜托着黃穎萱的腦袋:“那還不快跟我走?”她回過頭,對坐在原地的季雲初問道,“你要不要一起?”
季雲初看了眼對面熱鬧的人群,下意識拒絕:“我就不用了,我在這吹會兒風。”
連伊娜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晃着手臂上來就去拉季雲初的手腕:“不行,你得去。你是鶴伊的客人,要是冷落了你,那死東西又要對我甩臉色。”
季雲初被抓着手腕踉踉跄跄地擠進人群。
程鶴伊正在中間分發蛋糕,她的臉頰不知被誰偷偷抹了奶油,挂在一旁怎麼看怎麼别扭。季雲初盯着她,正欲擡手提醒,卻被連伊娜截了個胡。
她伸出手指揩去程鶴伊臉上的奶油,放入口中吮了兩下,埋汰道:“多大的人了,被人抹了奶油都不知道。”
程鶴伊斜了她一眼,舉起手中的刀盤無奈道:“你看我有手去擦嗎?”
連伊娜張嘴咬着空氣,很兇很兇地瞪她。
“季女士。”程鶴伊看向季雲初,擡手遞上一塊蛋糕,“要來一塊嗎?”
季雲初輕擡手指就想拒絕,但回想起先前接下的烤肉,她在心底歎了口氣,本着一不做二不休的精神,伸手接下眼前的那塊蛋糕。
“謝謝。”
程鶴伊回之一笑。
先前的婆婆湊近,偏着腦袋觀察季雲初的容貌:“你就是新來的姑娘吧?”婆婆愈加湊近,仔細端詳着,“你是新疆來的?”
季雲初看了眼程鶴伊,笑着回答:“不是,我是甯城人。”
“喲。”婆婆連連笑着撫摸季雲初的手背,“你這眼睛生得真好看,任誰看了都覺得你是新疆的姑娘。”
婆婆望向遠處念叨着:“我們雙浔可好久沒來這麼漂亮的姑娘了。”
連伊娜的下巴倚在程鶴伊的肩膀上,慵懶問道:“梅姨~我不漂亮嗎?”
梅落雪笑着輕點連伊娜的鼻尖,埋汰道:“知道你好看,你不是雙浔的人呐,淨說些不害臊的話。”
連伊娜吐吐舌頭,接過程鶴伊手中的蛋糕轉身與旁人搭話。
“在這裡好好玩。”梅落雪握着季雲初的雙手重重一按,“雙浔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們年輕人也會喜歡的。有不清楚的,你可以問問鶴伊。”梅落雪指着一旁的程鶴伊,“她啊,從小在這長大,哪裡好玩她最清楚。你們兩個年輕人有共同話題,我這個老婆子摻和不進去。”
“梅姨,這麼快就把我賣了?”程鶴伊用手臂擦着臉頰的汗水,伸手遞給梅落雪一塊蛋糕。
“我不吃!”梅落雪連退兩步,“醫生提醒我好幾次了,讓我多注意血糖,我現在連你的面包店都不敢靠近,就怕一個沒忍住偷吃兩口,回頭還要被醫生批評。”
“七八十歲的人了,還被這些年輕醫生念叨。”梅落雪輕點自己的臉頰,“我這老臉挂不住。”
說話間,梅落雪撐着桌子笑了兩聲,歲月在她的臉龐留下些許痕迹,但她依舊精神矍铄,眼中閃着點點星光,花白的頭發一絲不苟地盤在後腦勺,從言談舉止間足以看出是個認真對待生活的女性。
夜深,衆人各自告别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去,程鶴伊正好和季雲初一路,她跟在黃珊母女的身後,背着手與季雲初并肩共行。
“總感覺我身上臭臭的。”一路無言,季雲初的指尖劃過沿途的石牆,尋找着話題,“你有聞到嗎?”
程鶴伊看向季雲初:“估計是燒烤的油煙味,我可能比你還要臭一點。”
季雲初:“燒烤就這點不好,不管怎麼樣都會沾到味道。”
程鶴伊緩緩走着,地上的石子順着她們的動作在青石闆上滾動,整個小鎮漸漸進入夢鄉,一路上隻剩她們的腳步聲和不時的交談聲。
“我當初應該讓你站在上風口的。”程鶴伊摸着自己的鼻尖,“是我沒有考慮周全,惠敏姐那應該有洗衣機的吧?”
“有的。”季雲初仰望着星空感歎,“許久沒有見到這麼多星星了,真羨慕你們,每天都能沉浸在這麼美的景色之中。”
程鶴伊:“沒什麼好羨慕的,你懷念了就常過來看看,目前雙浔還沒在政府的規劃之中,這些布置應該能保留好幾年。”
季雲初的笑容一滞,罕見地沒有搭話。她深吸一口氣,偏頭望向别處,企圖轉移話題。
“今晚我不了解情況,一不小心在孩子面前提起了她爸爸。”季雲初指着趴在黃珊肩膀上熟睡的黃穎萱,一臉愧疚,“穎萱雖然看起來滿不在意,其實心裡還是比較難過的吧?”
程鶴伊偏頭仔細觀察季雲初的表情,确定她是認真的,這才哭笑不得地解釋:“沒有,穎萱不會騙人,她說不在意就是真的不在意。”她防備着走在前面的母女輕聲道,“珊姐給了她足夠的愛,哪怕沒有父親,也跟别的孩子沒什麼兩樣。”
“或許,還要更加幸福。”
回想起有趣的經曆,程鶴伊不住笑道:“先前有個孩子就笑穎萱沒有爸爸,說她是野孩子,穎萱直接站起來按着他的頭打。後來家長前來調和,不管對方家長怎麼逼迫,穎萱就是不肯道歉,甚至還要撸起袖子再打一頓。”
“好在珊姐一直站在孩子這邊,不管對方怎麼胡攪蠻纏,她都堅持讓人家先道歉。”程鶴伊望着前方,黃珊抱着黃穎萱,安靜地走在前頭,路燈拉長她的影子,倒映出一個堅實寬大的肩膀,黃穎萱的辮子一翹一翹地磨蹭媽媽的臉頰。
“穎萱不缺那一份名義上的愛。”
到達第一座拱橋,黃珊轉過身,抱着黃穎萱用氣聲向二人告别。季雲初握着手提包在橋邊站定,路燈投射下來的光線照亮兩人的臉龐,對面的面包店關着燈,隻有随風搖晃的白色絲幔不時反射出微弱的光芒。
“你家在哪?不會是睡在面包店裡吧?”
程鶴伊一陣失笑,她擡手指向她們來時的路:“剛才第二個拐彎就是我家。”
“啊?”季雲初略微詫異,“你先前怎麼不說呢?”
程鶴伊雙手插兜,腳尖在地上碾了兩圈:“你是客人,我怎麼說也要親自把你送回家。”
季雲初無奈地低垂眼皮,輕聲嘟囔着:“又是這句話。”
程鶴伊沒有任何反應,她看了眼周遭,望着民宿門口的路燈,聲線平平:“時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待那麼久,惠敏姐估計也要擔心的。”
“好。”季雲初點頭,轉身就往橋上走,未走幾步,她突然來了興緻,轉身看着路燈下的那人,“你說,我們現在算是朋友嗎?”
程鶴伊微微皺眉,似是不理解她意欲何為。
“你說——”季雲初略微俏皮地歪了下腦袋,“你明天願意為我這個朋友留一個面包嗎?我知道的,你明天先做鹹口。”
程鶴伊頓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改成單手插兜,換了個重心無奈地笑着。
季雲初屏住呼吸,一臉期待地看向她。
“你覺得我會怎麼回答?”
察覺到勝利的火苗,季雲初微微彎腰,語氣裡都帶了點雀躍的俏皮:“我覺得,你會欣然同意。”
程鶴伊輕呵一聲,轉過身對着季雲初揮手。
“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