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找一塊新的陶土。”程鶴伊扭身從箱子裡拿出一塊嶄新的陶土,“這塊不用揉搓了,我之前揉過了。”
她将陶土放在轉輪的正中心,用目光示意:“你将手放上去,我一會兒給你打開。”
季雲初跟着照做。
随着開關的按下,轉輪緩緩轉動起來,之間的陶土不斷旋轉,中心随着季雲初指尖的形狀不斷凹陷。
程鶴伊看了眼泥胚,手指伸向水桶沾了些許水滴在季雲初的指尖:“你剛剛應該是沾了太多水,導緻陶土太濕,也就不好塑形。”
水滴滴落的瞬間,季雲初的嘴唇跟着一顫,她低頭看着水珠順着肌膚的紋路緩緩潛入陶土之中,指尖感受到一陣濕滑,肌膚感受到的摩擦也由此變小,她回頭看了眼程鶴伊,不住問道:“你經常來這裡嗎?”
“不算,家裡缺碗了就過來做一個。”
季雲初無奈地斜觑她一眼。她當然知道那是程鶴伊的胡話,這個人越是熟悉,她便越要對人說些沒有邏輯的胡話。
“小心。”吐槽間,季雲初的注意力發散,并未注意手中的泥胚已悄然變形,等到程鶴伊提醒之時,手裡尚未成型的陶碗便已被扼殺在搖籃之中。
程鶴伊快速關掉轉輪免得被濺上泥點子。
“哎!”季雲初懊惱地低下頭,耳邊的長發順勢遮掩住她的側臉,“又失敗了。”
“沒事。”程鶴伊從箱子裡重新拿出一塊陶土,“我料到會有這種情況,所以閑暇之餘揉了很多,免得大家從頭開始。”
她遞給季雲初:“這一次已經比上一個好多了。”
季雲初瞥了一眼,垂頭喪氣道:“沒想到這時候你還挺會安慰人的。”
“沒有。”程鶴伊刮去失敗品,将陶土放在轉輪上,“我這人向來實話實說。”
梅落雪轉了一圈回來,她瞥了眼垃圾桶裡的爛泥,再瞧了眼兩人的神色,打趣道:“鶴伊,又失敗了?”
程鶴伊輕碰自己的鼻尖,尴尬道:“這次是個意外,真的。”
梅落雪:“我剛還笑雲初手指僵硬,還指望着你能教她,沒成想,你也敗在這上面了。”
季雲初擺手解釋:“不是,是我開小差,一個沒注意就把它捏壞了。”
梅落雪嘁了一聲,手肘碰着程鶴伊,問:“你怎麼不手把手教她呢?人家難得來一趟,總得讓她帶點東西回去不是?”
她往箱子裡瞅了一眼:“喏,還剩兩塊,夠你們嚯嚯了吧?”說罷,她擺着手,笑眼眯眯地走向旁的客人。
季雲初坐在那看着程鶴伊不知所措。
程鶴伊呆愣片刻,輕咳一聲,腳尖摩擦着地面走向季雲初,視線飄忽道:“我——”她盯着季雲初靠近,觀察着她的神色微微俯身,張開手臂呈包攏式罩在季雲初身上,手心在距離季雲初一個拳頭的地方停下,偏頭詢問,“方便嗎?”
說話間,她口中的熱氣呼在季雲初的臉頰,呼吸帶着發絲撓着季雲初的肌膚。季雲初擡頭看着前方的陶土,微不可聞地回答:“嗯。”
程鶴伊抿了一下嘴,打開轉輪的開關,手心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季雲初的雙手,在她耳邊輕聲指示:“你的手背盡量貼着我的手心,我來帶你塑形。”
季雲初沒有回答。手中的陶土順着轉輪的轉動不斷旋轉,陶土中附帶的小顆粒增大了與肌膚的摩擦,仿若一陣陣細小的電流穿過她的全身。程鶴伊的手心溫熱,在塑形過程中,不少泥水透過縫隙滲入手背,貼合她們之間的縫隙,帶來溫熱而濕粘的觸感。程鶴伊站在身後,她的一呼一吸都能通過季雲初耳邊的碎發傳遞,發絲撓着她的肌膚,如同拿着羽毛輕撓她的心尖一般讓人難耐。
“差不多了。”程鶴伊突然開口,拉開兩人的距離,關掉轉輪詢問,“你看看,這個形狀你滿意嗎?”
季雲初的呼吸亂了節奏,她随意瞥了一眼,匆忙起身,用手背擦拭着臉頰的肌膚:“可以,接下來該做什麼?”
“一會兒梅姨會收起來集中燒制的。”她盯着季雲初的臉頰沉默許久,手指向外面示意,“去洗手嗎?”
“哦。”季雲初率先越過程鶴伊,邁着慌亂的腳步推門,四處搜尋着水池。
“在這裡。”程鶴伊跟在後面,用手肘輕碰她的手臂,朝角落的一個水龍頭示意。
季雲初沉默,跟着程鶴伊過去。
兩人默不作聲地就着一個水龍頭清洗手上的泥漬。
相顧無言。
“那個——”沉默良久,程鶴伊眯眼盯着季雲初的臉頰,手指指向自己的臉頰示意,“這裡,有點髒。”
季雲初茫然地擡頭,拿出紙巾順着程鶴伊的指示盲目地擦拭着。隻是她心思不在這,任她怎麼擦,都碰不到泥漬。
程鶴伊輕歎一聲,接過季雲初手中的紙巾,側身沾上水緩緩靠近。
“冒昧了。”她輕聲說着,捏着紙巾的一角溫柔地抹去肌膚上那一點礙眼的泥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