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程鶴伊夾起一個小籠包，說了一句毫無意義的廢話，“小籠包很燙嗎？還需要别人去喂。”

老闆啧了一聲：“這哪是燙不燙的問題？現在正是這一對小情侶蜜裡調油的時候，别說喂包子，就是剝蝦、削蘋果這些平凡的小事都能被她們煉出糖來。”

程鶴伊默不作聲，張大嘴巴将整個小籠包都塞進嘴裡。裡面的湯汁确實有些燙，燙得她忍不住泛出一些眼淚出來。

“喏喏喏，都說了燙。”老闆趕忙從一旁拿出一個空碗，“要不怎麼說霍總貼心，早早就料到了這種情況，特地給她的未婚妻吹涼了。”

“你快吐出來，等涼一點再吃。”

程鶴伊強忍着口腔裡的刺痛，擺手拒絕：“沒事，我能承受。”

老闆啧了一聲，以為是年輕人好面子，便也由着她去了。

“聽說霍總跟季小姐是一見鐘情，是真的嗎？”一旁跟着過來打卡的女生問道。

“那還能有假？”老闆越說越起勁，幹脆招呼自己的女兒接着招待客人，自己則是坐在桌子前繼續跟客人唠嗑，“我當初親口問的。她們在一場舞會上被彼此吸引，互相留了個印象，後來又在拍賣會上見面，活動一結束，她們就确認關系了。”

女生捂着嘴驚呼一聲：“那是誰先追求對方的呢？”

“那指定是我們霍總。”老闆拍着膝蓋，挺直後背，“霍總在商場上雷厲風行，好不容易遇着自己喜歡的女人，那還不趕快出手？”

“那她們是彼此的初戀？”

“對，人季小姐之前也沒喜歡過别人，見着我們霍總，覺得遇上了對的人，就答應了霍總的追求。”老闆扭身拍着正在發呆的程鶴伊，“嘴巴還燙不？”

程鶴伊尚在神遊，老闆拍了好幾下她才反應過來，倉忙搖頭：“不燙了。”

老闆點點頭，指着剩下的一籠小籠包：“這包子就湯汁燙嘴，你啊，先把底下的面皮撕開一個小口，把湯汁吸溜進嘴裡，再去吃包子，就不會燙了。”

程鶴伊點頭，垂眸照做。

老闆滿意地點頭，盯着程鶴伊問：“好吃不？”

程鶴伊将包子塞了滿嘴，低頭快速咀嚼，含糊道：“好吃，确實挺好吃的。”

“那必須的。”老闆自豪地拍拍胸脯，“霍總精選，必須值得信賴。”

身後的幾個食客跟着笑出聲。

程鶴伊捂着絞痛的胃低頭沉默，她看着眼前這一桌豐盛的早餐，又看向被洗衣機磨白了的袖口，巨大的落差感再度在她的心中浮現。

原來這就是大家眼中的季雲初，原來……季雲初口中的演戲，在旁人看來是這般的效果。

她複又扭頭，盯着牆上的那張合照，目光從霍晞緩緩挪向季雲初，挪向她嘴角甜蜜的笑容。

或許，有些公主注定适合城堡，注定不會往森林裡看上一眼。

“喏。”老闆指着路邊的公交車，車身正印着兩人的合照，季雲初親昵地靠在霍晞的肩膀上，哪怕是捂着嘴巴，大家也能從她的眼睛裡看出她的喜悅，“霍氏花了錢，在甯城投放了五百二十輛公交車，供市民免費出行，共享訂婚的喜悅。”她拿出手機看了眼日期，哦了一聲，“就在下個月十四号，你們要是能留到那個時候，可以去旁邊的商場逛逛，那也是霍總的産業，到時候商場内的消費全部由霍總買單。”

這下是一連幾個食客都不由自主地哇了一聲。

老闆神氣地哼了一聲：“羨慕吧？霍總對她的未婚妻那是寵到天上去了，想要什麼就買什麼，眼皮都不眨一下。九月二十九是她們大婚的日子，霍總還專門買了個小島，歸于季小姐名下，等一儀式結束，她們就一起去那度蜜月。”

“那時候秋高氣爽，正好是你侬我侬的時候。”

一旁的女生打趣：“怎麼霍總結婚也要趕着國慶假期的？”

老闆啧了一聲，斜眼道：“瞧你說的，人家老總哪裡管什麼假期不假期的？人家算過了，九月二十九是難得的好日子，宜嫁娶，霍家老太太挑了好一陣才挑出這麼一個日子的。”

程鶴伊放下筷子，在大家豔羨的驚呼聲中低着頭落荒而逃。整個甯城到處都充斥着幸福的氣息，計程車的車身上貼着季雲初與霍晞的合照，車頂的燈牌滑動她們訂婚的日期。商場大屏、公交站牌，到處都是她們的新聞。

霍晞有多愛季雲初，全世界都知道。

那季雲初呢？

季雲初有多愛程鶴伊，又有誰知道？

程鶴伊在這座容不下她的城市到處閑逛，她沒有目的地，沒有任何歸屬感，擡頭看一眼方向都能随意掃到她們的合照。程鶴伊眯上眼，避開那刺眼的照片，低頭落荒而逃。

一陣急促的刹車聲将程鶴伊的思緒拉回現實，她怔怔地站在出租車前，雙目無神地盯着惱羞成怒的司機，直至一旁好心的路人将她拉到一邊，她才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

司機搖下車窗，經過程鶴伊的時候伸出腦袋罵罵咧咧：“你找死啊？想死找個安靜的地方慢慢死，别把晦氣沾惹到别人身上。”他對着程鶴伊比了個中指，一踩油門，揚長而去。

程鶴伊低着頭，從剛才的驚吓中反應過來。心髒慢半拍地開始劇烈跳動，她的手掌捂着胸口，對着腳尖大喘着氣。

她差點死了。

在季雲初不愛她的世界裡，她差點就要死了。

她緩緩擡頭，看向對面商場的巨幅廣告牌，手指緊緊揪着胸口的衣料喃喃：

“季雲初，我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