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還是不要再去了。
否則路上他想到的總是上一次的回憶。
明明該是放松的時候,卻一直被迫想起悲傷的過去,這樣,不太好。
于南如同看出他心中所想般,動作很輕地摸了摸他的腦袋,低聲說:“從那兒結束,再從那兒開始,不好嗎。”
他的手順着遲霧大後頸向下滑,一路摸到腰上,而後用力一攬。
遲霧緊貼在他的懷裡,他湊近,在遲霧耳邊說:“當時你沒呼吸了之後,我背着你上了雪山,那天好冷啊,風也很大,我當時就在想,如果遲霧還有意識,肯定不舍得讓我這麼受凍。”
“那個雪山上的景色真的很漂亮,我想和你再一起看一次,好嗎?”
于南的語調很低,恍若将自己大姿态也放得很低,近乎乞求似的,他又重複了遍,“遲霧,滿足我這個請求吧,我隻是不想下次會想起那個地方,就感到害怕,這樣真的很難受。”
遲霧受不了他這樣的語氣,完全被磨成了軟骨頭,想都不想就說:“好。”
于南笑着親他的眼尾處,“謝謝遲霧。”
第二天。
于南就着手準備好了出去旅行要攜帶的東西。
這次他們沒再選擇乘坐火車,而是打算帶着九月三一起自駕遊。
于南和遲霧換着開車,九月三在後座趴着。
這一路行程不算快,從哈市到西藏,走走停停,完全是随心所欲,如果路上看見了景色還不錯的地方,便就近找個住所,短暫地居住三四天,慢悠悠地歇着。
而九月三在這段日子裡,已經習慣了每天半夜的巨響,甚至能在吱吱呀呀的搖晃聲裡睡得愈來愈穩,更有要當小狗音樂家那意思,玩玩具球上的鈴铛也越來越有節奏感,讓遲霧看它都順眼了不少,沒少給它偷偷加餐
而九月三的運動量在行程中不算多,大多數時候都隻能在後排逼仄的空間裡撲騰,導緻整個狗快速發胖,俨然要變成小狗卡車。
到達拉薩那天。
九月三擡腿都有點兒費勁,從車上跳下去的時候像是個笨拙的小野豬。
這次的住宿和腦波世界裡差不多。
遲霧嘗試查找上次訂的那家民宿,但或許是現實與腦波世界到底有些差距,隻搜到家位置差不多、裝修風格卻相差甚遠的民宿。
但相同的是,都是自助式民宿,環境很安靜。
這次他們出行的路線完全複刻上次,沒選擇接着自駕,而是包了輛車。
他們之所以自駕過來,完全是為了帶上九月三。
到地方之後就無所謂要不要自駕了。
他們包了輛很寬敞的商務車。
九月三這隻小胖狗就趴在座椅下面,但體型太大,隻能把一條腿塞進去,剩下的身子都攔擋在外面,完全成了個活着的路障。
遲霧還給九月三買了個厚外套,防止它冷。但或許是因為布料的顔色太豔,套到身上後,顯得九月三就像個臃腫的火腿腸。
到了景點,九月三也跟着一起下來,但他現在或許是被食物熏了腦袋,始終都圍在遲霧身邊打轉,等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冒出來的零食加餐。
它甚至膽大包天地開始往遲霧和于南中間擠。
當天夜裡。
九月三迎來了狗生第一頓減脂餐。
而遲霧早就沒心思管他,正和于南窩在一起拍照。
上次來的時候完全是用聲音記錄。
這次也采用了相同的方式,但遲霧買了個相機,随時拍随時就能打印照片的那種,他把聲音記錄的内容都寫到照片背面,然後将照片一起帶到透明皮包裹的相冊裡。
這樣,照片有了,日記也有了。
沒幾天,相冊就已經塞滿了。
大多數照片都是遲霧拍的于南的背影、側臉。
而照片後面隻有相同的一行字——
【好帥OvO】
在離開哈市的第二十一天。
于南和遲霧終于找到了那座在腦波世界中孤寂高聳的雪山。
爬雪山的那天起了個大早。
登頂時,剛好橘光罩雪。
他們一步一個腳印。
後面還緊跟着印上小狗爪的梅花印。
于南找了處空地,他們肩并肩坐在一起,九月三蜷縮着身子趴在兩人腳邊。
兩人一狗齊齊地看着遠處空中的旭日。
呼嘯的寒風卷攜着回響,猶如曾經短暫停留時留下的眼淚,正在用這種方式告訴他們,痛苦的不堪已然抹除。
冷意令人緊繃着身體,心髒的一聲聲跳動愈發砰然。
遲霧瑟縮着手,舉起相機,照下這一秒的天空。
頃刻定格。
照片從相機下方窄縫中洗出。
遲霧捏着照片,盯着上方的空白,等待着它的緩慢顯色。
“遲霧。”于南攥緊他的手,視線看着遠方金輝陽光之下的白雪,世界仿佛成了倒帶中五彩斑斓的剪影,被一一攤開在視野之中,那般美麗,那般雀躍。
腐朽已走,灰蒙蒙的天也随之消散。
于南扭頭看向遲霧。
他們對視着。
“這是日照金山嗎。”
“嗯。”
“好漂亮。”
“……..”
風吹得留影照片顫顫巍巍地飄浮。
他們承裝着彼此的心,也在此刻,顫顫巍巍地貼近着。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