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沒說完的話，都被這猝不及防的擁抱打斷。

柯南停住了動作，愣愣地聞到少女身上的馨香，能感知到埋在自己頸窩中的腦袋，有一顆顆滾燙的淚珠順着流了下來，打濕他的衣服。

為什麼突然…哭了？

淚珠似乎也把他燙得瞳孔緊縮，耳邊聽到她一聲聲悶悶地抽噎，柯南覺得自己心好像都被揪緊了。

記憶中，有一個模糊的身影也是像這樣在他懷裡哭泣，再清晰一點，就是他剛醒過來的那天，毛利蘭也是坐在他身邊掉眼淚，不過她那天的眼淚裡帶着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喜悅。

而現在，她更像是在釋放自己心裡積壓已久的情緒，似乎是經曆過很痛苦的一件事，需要找到一個宣洩口。

會是因為他嗎？

還是又想起那個叫工藤新一的人？

柯南從剛開始茫然無措到焦急心疼，再到現在清晰的釋然，他們相擁過的地方逐漸變得滾燙。

柯南伸出瘦小白皙的手掌，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後背，很輕很輕地安撫着她的情緒。

“對不起，小蘭……姐姐。”

“你哭吧，哭出聲就好了。”

毛利蘭幾乎是被他這手足無措的模樣逗笑，所有刻意壓抑的情緒都因為他這句話而“功虧一篑”

她離他遠了一點，調整一下呼吸，或許是從小到大十幾年來不知不覺養成的相處方式，又或許是不想在他面前這麼脆弱，她仍然嘴硬說道：“我才沒有哭。”

“我知道啊，小蘭姐姐最不喜歡哭了。”

柯南非常娴熟到口袋裡拿出紙巾，一隻手拍着她的後背，另外一隻手幫她仔細擦掉眼淚，像個小大人似的語氣，模樣卻很是認真：“但偶爾掉一下眼淚也沒關系。”

“……”

毛利蘭忽然想起小時候江舟老師要離開幼兒園，當時很多同學都哭了起來，隻有她強忍着沒哭，眼淚卻在眼眶裡不争氣地打轉，說到底那時候的她還是在意新一之前喊她“愛哭鬼”

新一似乎注意到了她這一點，朝她走過來，别别扭扭把肩膀往她這邊靠，紅着臉說：“想哭的話就哭出來沒關系，小蘭。”

“我不會再叫你愛哭鬼了。”

明明才過去十幾年，卻仿佛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久到物是人非。

從小到大她很少會在人前哭泣，而那些偷偷摸摸躲在背後哭，都會迅速被工藤新一察覺，即使她再怎麼掩藏，也都逃不過他做偵探的那雙眼睛。

新一知道她哭泣的原因後總是會變着法解決自己這些大大小小的不開心，于是慢慢地，她不會在他面前掩飾自己真實的情緒。

而當他變成柯南以後，他又換了另外一種方式，将她那些所有不開心的情緒都填補回來。

她今天會忽然這樣失控，包含着太多複雜原因——安室透先生說新一他短時間内變不回去，而他又受到創傷失去記憶，不能強行恢複失去的記憶，也就意味着他随時可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面臨那些潛伏的危險，随時都有可能被那場混亂中僥幸存活下的人抓走。

這種關鍵時刻，要換她來保護好他。

可剛剛的那場變故，忽然讓毛利蘭生出了一種濃濃的挫敗感，伴随而來，是數不清的稱為自責的情緒。

為什麼她保護不好他？

為什麼要讓他受傷？

這兩個問題，不斷在她内心深處徘徊，讓她一步步走向崩潰和自責的邊緣，他口中真誠的道歉和逗她開心的玩笑話，都好像成了這場情緒的催化劑。

“小蘭姐姐？”柯南深深地凝望着她，“你怎麼了？怎麼看上去還是很不開心啊？”

毛利蘭眼睛通紅，即使她是刻意克制着自己，也還是能從眼中分辨到細微的情緒。

“沒有，”毛利蘭看着他這副擔憂的模樣，搖了搖頭，下意識彎唇笑起來說，“我沒有不開心，隻是……”

隻是什麼呢？

隻是害怕你再次受到傷害，隻是怕我保護不好你。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柯南就走上前，主動把她的腦袋靠在自己頸間處，小手像剛剛那樣摟住她的背脊，一下一下拍着後背，無聲地安撫着她。

——那模樣好像是在告訴她，有他在，她可以随意宣洩自己情緒。

兩人貼得很近，甚至比剛剛還要近一點，溫熱的吐息，噴灑在她的耳邊，引起陣陣顫栗。

毛利蘭能聽到他清晰有力的心跳聲，鼻尖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她閉上眼睛，靜靜地緩了一會，睜開眼時語氣很輕卻堅定：“我會保護好你的。”

一定。

柯南皺了下眉，還是忍不住輕輕地“嘶”了一聲，但他也不在乎，聽到她開口，下意識地問：“小蘭姐姐，你剛剛在說什麼啊？我好像沒聽清。”

他發出的聲音極為細小，毛利蘭還是捕捉到了那抹不尋常的音，她趁着這個空隙，掙脫開他的懷抱，一邊看着他，一邊搖頭：“沒什麼。”

毛利蘭仔細注視着他此刻的模樣。

他的神色很是焦急，有汗水打濕他烏黑頭發，細小汗珠緩緩流下，臉蛋卻是紅撲撲的，紅得好似要滴血。

視線再往下移，是剛剛給他貼好的創可貼，那個地方沾了點水漬，兩側已經不牢固，随時要掉落下來。

毛利蘭終于明白他為什麼會輕“嘶”一聲了，她眉頭一擰，小心翼翼把這個創可貼撕下來，又給他換上新的創可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