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盈最近的新愛好是打毛衣。

不知道從哪個舊書攤上淘來的舊書，充滿了時代的氣息，像是二十年前世紀之交流行過的裝幀風格，裡面是各式各樣的毛衣織花技巧。她買來了一堆五顔六色的毛線，照着那本舊書就開工了。

起初，黑眼鏡是樂見于她終于轉移注意力了。

再不轉移注意力，他池子裡那幾條金魚遲早胖死。

自從秋天她帶着一身的傷又一次出現在院子裡之後，人就賴住了，至今也蹲了兩個月了。第一個月，她的愛好是盯着池子裡的金魚發呆，定時喂魚，然後發呆，就這樣什麼都不幹，硬發呆。

黑眼鏡偶爾有點擔心，他也試圖教張海盈刷抖音，但效果不佳，她似乎對手機裡的花花世界不感興趣，給她看擦邊男主播，她連眼皮都不帶擡的，完了還要疑惑的問一句：“沒更好的了嗎？”

黑眼鏡沉默了，心說，更好的不就在眼前嗎。

但這話最終還是沒說出來，兩人面面相觑，他按滅了手機屏。

黑眼鏡也試圖教她打遊戲，但換了幾個似乎都不太感興趣，試圖用手機轉移她注意力的嘗試也就以失敗告終了。

黑眼鏡很是挫敗，又覺得也不能由着她這樣浪費生命，眼見着天氣越來越冷了，人被他養的也圓潤了一點，冬天，不動起來就該凍起來了。

實在沒辦法了，他也去問過自己的便宜徒弟，如何飼養一隻張家人。但吳邪那邊不太一樣，人家在農村大搞生産，總有活在等着張起靈幹，他總不能在自己住的四合院開個攤兒，且不說搞這些她會不會來幫忙，這裡是皇城根底下，附近的老院子都是文物保護區了，攤子還沒搞起來就該被政府勒令拆除了。

冬天來了，池子裡的魚也被轉移到了屋裡，張海盈也跟着轉移到了屋裡，在她把那幾條魚喂得遊不動之前，她總算是找到了新的樂子。

最開始是從手套這類小物件開始的，她給自己織了兩雙不同花色的手套，一開始針腳有點歪歪扭扭，織到第二雙的時候，技術就已經很娴熟了。

在這個時期，黑眼鏡還覺得挺好，她的傷也養好了，人也有事幹了，那幾條魚也逃過一劫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是很快，他就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了。

這種聰明人，學什麼都很快速，而且動手能力也很強，沒幾天，他們就一人一套毛衣了，織得很厚實，除了穿上去顯得人虎背熊腰之外沒什麼問題。

他收到那件毛衣的時候其實并不驚訝，畢竟他也算是看着她織起來的，偶爾還會好心地幫忙卷卷毛線球，但是她也沒問尺寸就這樣完成了，結果成品還很合身，這就有點可怕；而且，這件毛衣的織花風格畢竟是從二十年前的教程書上學來的，看着略顯土氣，更不用說因為更注重保暖程度而顯得有點鼓鼓囊囊，但他很難拒絕，還得捧場地穿着。

可能是他的捧場行為鼓勵了張海盈，他很快收到了第二件、第三件、還有一頂毛帽子。

“你這衣服——？”解雨臣的話話說了一半，但要問什麼也很明顯了。

黑眼鏡幾下扯掉大衣的袖子，把大衣丢到椅背上，北京冬天的室内暖氣開得很足，進門開始脫衣服是固定動作。

“你問這個？”他攤開手，展示了一下那件版型有點不太規整，花紋也有點土氣的黑毛衣，然後咧嘴一笑：“收到的禮物。”

他們聊了點正經事，說完之後一盞茶還沒見底，他們又聊了點無關緊要的事情，說起過年要不要去吳邪那裡待幾天，然後話題又繞回到了黑眼鏡的新衣服上面。

“難得，沒想到你有一天居然會收到這種禮物。”解老闆的審美顯然對這件毛衣不是很滿意。

張海盈回了北京之後蹭住在黑眼鏡那裡，解雨臣是知道的，他還來看望過兩次，都沒有留多久就走了，顯然他并不知道她最近有了新的愛好，這種遙遙領先讓黑眼鏡暗爽。

“她給織的，”他摸了摸有點凹凸不平的袖子，得意洋洋地問：“你沒有吧？”

解雨臣詫異地揚起了眉毛，似乎是想要說點什麼，但他最終還是禮貌地咽了下去。

回來的時候，鍋裡炖着排骨土豆豆角，很東北的吃法，做法也很簡單，東西丢進去炖就好，很符合她的省力美學，電飯鍋歡騰地噴着水蒸氣，還有五分鐘飯就好了，菜再炖一會也該好了。

但廚子并沒有在關心鍋裡的進度，廚子在離廚房很遠的起居室的沙發上睡覺，不知道如果他沒有及時回來，這人會不會就把菜燒糊了。

推開門的時候，她就醒了，手上還拿着織了一半的毛衣，似乎是一條袖子，淺灰色和藏藍色兩摻的花紋，她的審美和手藝也逐漸變好了，真是可喜可賀。

黑眼鏡任勞任怨地看着鍋裡的進度，順便把人喊起來吃飯，吃飯的時候他提起今年要不要去吳邪那裡過兩天年——這話純粹是忠實地替解雨臣轉達的，他才不樂見于兩個張家人湊在一起。

她聽了也沒怎麼猶豫，很快就點了點頭。

他就知道會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