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高一年級的據點,因為她要上舞台,所以沒有參加任何體育項目。
白淨清爽的一張臉,和陳速處于兩種截然不同的極端,她擡頭看他時,臉上有金色光點閃爍,長長的睫毛顫了顫,面無表情地摘下耳機。
陳速從她懷裡搶過礦泉水,擰開蓋子大口大口地灌。
“江司甜,周傑倫和莫紮特誰更牛B?”
陳速這樣問,身後跟着一群捧哏起哄。
江司甜隻是皺眉看他,淡而不經心地說:“他們不在一個賽道。”
陳速哈哈大笑,仰起頭來,剩下的礦泉水全部澆在臉上,短刺的發梢也在陽光下燦爛生輝,無袖褂子被水和汗浸濕,透出健美肌肉,他笑盈盈地拿着空瓶子走開了。
兩人的關系更加說不清。
學校都傳,陳速和江司甜是一對。
這個傳言對江司甜沒有什麼壞處,至少學校沒人欺負她了,男孩子忌憚陳速,不會惹她,女孩子喜歡陳速,也不會明目張膽诋毀她,有的隻是遊離在她身上,宛若刀子般的眼睛。
區區目光對江司甜而言,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殺傷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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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運動會後,高三體育生外出集訓了,緊接着便是體育單招。
棠城中學三十幾個體育生,隻有兩個有資格,其中一個就是陳速,他深耕田徑項目,拿過國家一級運動員。
集訓和單招考試,他約莫兩個月後才回來,感覺又長高了,也更黑更壯了。
單招生不用參加高考,但陳速回來後還是每天來學校打發時間,人人都說他十拿九穩,但最後他栽了大跟頭,因為文化成績太差,不幸落榜。
隔壁過了幾天雞飛狗跳的日子,宋春枝逼他去上補習班,陳速坐不住,去了幾天,威脅補習班老師把補習費要了回來。
宋春枝拿竹制的晾衣杆打他,打斷好幾根。
陳速摔門而出,在外流浪了一個暑假沒回家。
宋春枝來送飯,有時碰上江慎,兩人客氣地聊天,談及陳偉強和陳速,女人就忍不住掉眼淚。
江司甜很久沒見過陳偉強,聽說他賭博被抓了,樓下經常有老人家聚在一起閑聊,談起陳家那點烏煙瘴氣的事,都津津有味,又談陳家對面的江家,那也總是猜來猜去,猜江司甜的媽到底是跑了還是沒了,有人旁敲側擊,但江慎閉口不提。
江司甜算是領悟了,其實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暑假快結束的時候,陳速回來了,還是利落的寸頭,蓄着兩撇鬼子一樣的小胡須,一身大喇喇的休閑裝扮,鬥大的一個挎包,雙手揣兜風流倜傥地走進飯店,從包裡摸出一摞錢扔宋春枝面前,紅的綠的差不多有好幾千。
不知道兩個多月時間去了哪裡,他已經年滿十八,工廠流水線,建築工地……哪裡都需要他這樣紮實有力的年輕人,隻要有力氣,随便怎麼都能活下去。
宋春枝咬牙把錢收了,礙于店裡還有吃飯的客人,不好指責他什麼,幾個面熟的客人還向陳速問好,問及他考上哪個大學了,他氣定神閑地說什麼學校都沒考上,宋春枝氣得青筋暴跳。
陳速摘了包,自然而然地捆圍裙,回過頭看到江慎和江司甜在店裡吃飯,笑眯眯地打招呼。
店裡不忙,他直接在江司甜身邊坐下,她被擠得往裡挪,秀氣眉毛皺了又皺。
江慎本來不是愛說教的人,想到宋春枝三番四次哭得梨花帶雨,也忍不住為母子倆開解,說讀書并不是唯一的出路,又誇陳速廚藝精湛。
陳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厚臉皮,逮着話頭問他:“江老師,您覺得我做飯好吃?”
“那肯定的啊!你這水平能趕上五星級餐廳大廚了。”
“五星級餐廳大廚掙很多錢?”
“具體多少不清楚,但肯定不少。”
“那我給您做一輩子飯,您把閨女嫁給我。”
江慎頓時啞口無言。
“砰”的一聲,宋春枝扔過來的計算器正中他後腦勺。
江司甜吓得瑟縮一下,父女倆還沒反應過來,宋春枝已經神速地從前台繞出來揪住了陳速的耳朵,一臉尴尬地鞠躬給受驚吓的父女倆道歉。
學校裡那些流言蜚語,江慎不是沒聽過,一直沒當回事兒,自個兒閨女能有多傲氣,他比誰都清楚,但這件事一出,他終于忍不住提醒江司甜。
含含糊糊的,說高中時期要以學習為重,江司甜以後走音樂這條路,會認識很多和她志同道合的朋友。
江司甜當然明白江慎的意思,陳速對她而言,隻是芸芸衆生的一瞥,是無數死纏爛打的追求者中的一個。
她對陳速,隻有尚可忍耐的讨厭,沒有任何多餘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