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穿好,再蓋好被子。
拎着換下的小裙子轉身離開,低頭去衛生間搓衣服,眼淚跟着往水池裡掉,砸破了幾顆小泡泡?
讓她别生孩子别生孩子别生别生!
陳速彎腰歎口氣,裹滿泡泡的大手貼在眼睛上,堿水刺了進去,有些睜不開。
他腳步一踉,頹懶地坐在衛生間的瓷磚上,心口淤堵悶痛,關門,點煙,在醇烈煙熏下艱難平複。
淩晨一點,新的微信消息彈出來。
陳速還坐在客廳裡抽煙,煙蒂在煙灰缸裡堆成了一座小山,江司甜說她忙完了,問他穗甯睡了沒。
陳速回,睡了。
麻木的黑眼睛盯着時間冷笑,嘴唇一勾又回,挺厲害啊!
電話打過去,清冷的嗓音壓低,帶着一點疲憊的沙啞和疏離:“還有什麼事嗎?”
陳速冷嗤一聲,問:“江司甜,孩子真是你生的?”
“是。”
“是你還敢把她丢給我?我弄死過人你不知道?”陳速緊攥手機惡狠狠又壓着嗓子咆哮,手指一折捏着煙頭摁在灰燼裡。
這邊的女人平靜地眨了下眼睛,語氣冷似清霜:“不是說無罪釋放了嗎?”
陳速張着嘴巴啞口無言,好半晌,磨了圈牙,舌尖抵着上颚彈出個輕佻的響聲。
電話裡靜悄悄的,陳速起身走到窗邊,擡頭望着月亮就像也望見了那個冰涼的人:“你懷上她的時候我在哪裡呢?我出來了沒?”
“就那麼迫不及待地跟别人搞上?還是祁躍那個人渣?你就那麼饑不擇食?他就那麼愚蠢無能?讓你懷孕還早産?”
“你女兒心髒上動過手術你不知道?你把她丢給我不聞不問的?我他媽沒文化是個粗人你不知道?”
時間靜了兩三秒吧,江司甜的聲音平和緩慢:“成年男女,有情有欲,忍不住了很正常,是意外,想也沒想過的意外,有了就生了,好歹是一條命。”
“穗甯現在已經沒那麼脆弱了,就一個晚上不會有問題。”
陳速吞咽口水,猛眨了下眼,胸口猛烈起伏,手揚起,落下,手機被狠狠砸出去。
屏幕頃刻漆黑,如夜色般死寂,電話斷了。
一切都斷了。
倒不如當初痛痛快快死了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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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天亮得忒早,陳速感覺自己根本沒睡覺,眼睛睜開又閉上。
他煩人的生物鐘敲他起床,但他起不了,他現在就是個會呼吸的死人。
門外哐當一聲巨響。
讓他想起這破房子裡除了他這具屍體還有一個活人,陳速從床上彈起來,暴躁地抓了抓頭發,搓了把臉,下床大力地拉開門,咚一聲掀開撞牆上,循着聲音去看。
穗甯站在廚房,頭發睡成了雞窩,陳速的黑T恤像個寬闊麻袋套在她身上,長度直接拖地,細白胳膊被衣袖遮住了,小小的手裡抓着一根擀面杖,那是他昨晚做完糯米團後挂在櫃門上瀝水的。
細細弱弱的小姑娘不太能夠到竈台上的東西,但她肯定有辦法把這個廚房拆掉。
陳速叉腰看着亂七八糟的廚房,翻倒的鍋碗瓢盆,橫七豎八擺了一地的筷子,撒了一地的面粉和面條……他低頭獰笑一聲,伸出舌頭舔了下幹澀的唇,冷聲問:“您想幹嘛?”
穗甯平靜地看着他黑沉如炭的冷臉,嘴唇抿了抿說:“餓。”
“餓你不知道叫我?叔叔兩個字就那麼燙嘴是吧?”陳速瞬間火冒三丈,大步走過去,搶走她手裡的擀面杖,扔上竈台,偏頭懶得看她,“出去,滾滾滾!”
穗甯杵在原地無動于衷。
“老子再最後伺候你一頓早飯,吃完就趕緊給我滾蛋!”說完,陳速彎腰把穗甯抱起來,放到廚房外,門咚的一聲在她面前關上。
還帶着氣呢!
穗甯也委屈,默默走回卧室,路上被太長的衣服絆了幾下,爬上床,又被衣服絆了下,她低頭嗅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秀氣小眉毛一皺,哼哼唧唧折騰半天脫下來,光溜溜地在客廳卧室裡跑。
找自己的裙子,最後看到裙子高高挂在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