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莫名其妙,穗甯住進了陳速家,江司甜拍拍屁股潇潇灑灑飛回山裡了。
陳速無事可做,也不是真閑,就是做什麼都不對勁,懶怠了,厭倦了,繃着的弦突然斷裂了,日子沒盼頭了。
他窩在單人椅上翹着二郎腿,叼着一支不能點燃的煙呆望着伏案畫畫的穗甯。
小胳膊細細長長的,白白的小腿懸在空中,烏黑的頭發亂糟糟,江司甜走前給她編的辮子不知道怎麼就散開了,膠圈挂在發尾,搖搖欲墜的。
陳速黑眸沉斂,情緒低落不屑掩藏。
穗甯時不時會回頭看他一眼,冷冷淡淡的,不明所以也不聞不問,扭頭回去繼續畫畫,她用平闆畫,筆尖落在玻璃屏幕上敲得當當響,那錯綜複雜的工具欄用得讓人眼花缭亂。
陳速上廁所走過瞄一眼,畫的内容相當抽象,還偏好熒光色系,亮瞎人眼的絢爛配色,沒半點藝術細胞,餘光掃過她胳膊邊被遺忘的筆記本,順手拿起來看。
第一頁就是大寫加粗的重點,【絕對禁食内容】……
往後,【術後注意事項】……
再翻,【先天疾病護理】……
筆記本被翻得欻響,陳速兩道濃眉皺成怒火滔天的形狀。
有時間就看看?
他如果就沒時間就沒看呢?
陳速氣得抓狂,漆黑眼睛刻在穗甯心無旁骛的後腦勺上,半晌,歎一口氣。
早産3個月?這要擱棠城、擱山裡,有幾個孩子能活下來?沒點積蓄根本治不了,也養不活。
甭管那身細胞藝不藝術,穗甯可以無憂無慮地挑衣服享樂、表達占有欲發脾氣、畫千奇百怪天馬行空哪怕毫無意義的畫,天生聽不見,但現在會說話,會識字,會畫畫……又比正常小孩差哪裡了?
錢堆出來的。
命好,有對好爹媽。
陳速無話可說地垂眸,翻回筆記本第一頁,仔仔細細逐字逐句重新看,恍惚又想起那些遙遠的時光,江司甜咬牙切齒地拿筆尖戳破他的試卷,給他總結那些文科公式,盯向他的目光像鑿子,恨不得鑿開他的頭蓋骨把知識灌進去。
陳速低頭笑了聲,濃眉終于舒展,再擡眸看向穗甯,似乎已經釋然。
良久,扔開筆記本起身進廚房,該做飯了,門被咚咚敲響,又轉身先去開門。
杆子立在門外,滿頭大汗,看到陳速松了口氣:“以為你出什麼事兒了呢?電話打了八百個也不接。”
“摔壞了。”陳速冷冷說完就要關門。
“哎哎哎!”杆子腳尖抵門,眉毛皺得微妙詭異,兩隻眼睛骨碌一轉往客廳瞟,“什麼情況?你藏女人了,急着關門見不得人?”
屋子裡确實飄出一陣不屬于這個糙男人的馥郁花香,陳速僵着臉,手還是拉着門不讓他進來,不耐煩地說:“有話說,沒話滾。”
“你吃火藥了?”杆子輕啧一聲,很快又咧開嘴不計前嫌地笑了,“河邊農家樂的園林設計稿出來了,人家趙經理等你敲定方案呢!”
陳速煩躁道:“屁大點事也要找我是吧?”
杆子被他嗆得一頭霧水:“你是老闆不找你找誰?”
“不要了,送你了。”
陳速扔下一句話,語氣認真又冷淡,渾身上下充斥着一種這該死的破日子徹底不想過了的死感,說完就踹開杆子抵在門口的腳尖要關門。
穗甯跳下凳子拿着筆走到門口,在陳速身後探着脖子看。
杆子看到了那張白淨小臉,眼裡閃過驚訝和好奇:“哎哎哎那小孩兒?”
他拿手抓着門框呢,陳速再想關門再暴躁也不敢真的夾斷他手指。
算了,進吧。
陳速轉身彎腰把穗甯抱起來,抱回她的凳子坐好:“沒你事兒,繼續畫。”
門開了,杆子站在門外反而有些踟蹰,尤其是看到門口擺着一雙粉色女士拖鞋,兩隻眼睛看直了。
“你真有女人了?”
“沒有,以後也不會有了,求你高擡貴手,别給我瞎牽紅線了,我不行了這輩子支不起來了,别耽誤人家我真心的。”陳速說着就往廚房走,“你要無事可做,就留下來幫我看下小孩,再幫我聯系一個做防盜網的,現在、立刻、馬上。”
杆子:“……”
“什麼情況?”
杆子關了門跟進廚房,正想把廚房門關上就被陳速狠狠剜了一眼,那眼神很明确是在說别他媽碰老子的門。
杆子放低音量在他耳邊悄悄說:“孩子到底哪裡來的?咋還沒送走呢?”
“垃圾堆撿的。”陳速打開冰箱拿出雞蛋,暴躁一頓攪,在哐哐攪拌聲裡哀怨道,“她媽不要她了。”
杆子直腦筋,腦仁堪比杏仁,聞言還真信了:“真的假的?”
陳速乜他一眼,說:“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