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在天邊劃過一道絢麗的弧線,昏黃的光将天地籠罩,朦朦光澤落在每一個能照到的物體之上,一切顯得溫柔,将天地所有的肮髒,羞恥,邪惡隐入黑暗。
湖水仿佛無盡頭般,往前綿延擴散,水光交融,連成一片,譜成瑰麗的詩作。
沈歸宴靠在座椅上,要是沈歸遠看到了,肯定又要批評一堆廢話,最後讓他把腳從椅子上搬下來。
可惜沈歸遠利用未婚妻僅有的時間去跟未婚妻遊玩去了,根本沒有心思理這個什麼事都能自理的弟弟。
靠椅寬而長,還鋪着一層厚厚的軟墊,地上也鋪着一層地毯,十分柔軟。
桌子上還擺着未吃完的果盤,都是些好吃的,甜的水果,但是沈歸宴将邊邊角角都挑揀出來,沒有下口。
一艘小舟出現在底下的湖水之上,水波泛着一層亮閃閃的光,在被小舟和木槳漾起漣漪,更顯波光粼粼。
屬下從不知道那個犄角旮旯中鑽進房間。
看到窗子大開,底下沒有什麼吵嚷,沈歸宴臉上被分出了一道明顯的線,一邊被溫柔的光線映着,一邊有些陰沉。高挺的鼻子,臉龐的棱角變得柔和幾分,難得染上了幾分落日的溫柔。
屬下一時看傻了,神情呆滞,久久沒有開口說話。
知道沈歸宴吹夠了風,風帶着寫涼,将心底的不愉快和躁意吹散了一半,轉過頭來,用平靜深邃的眸子看着屬下,示意他開口說話。
屬下被他盯着,這才反應過來,剛要開口,隻見沈歸宴此時已經移到了旁邊擺放着筆墨紙硯的桌子邊,比他剛剛閃進房間還要迅速。
“我們順着沿途,問了些人家,發現乞丐好像在一路北上,但所走的路線稍有不同,暫時還沒有查到最終落在何方。”
北上?
沈歸宴擡了擡頭,心中幾個可能想法飄蕩,一會就散了,抓不住實際的東西。
思考了會,還是确切的因素,且也不知乞丐一路南上的目的為何,他将這件事暫時在腦中擱置,繼續聽屬下的彙報。
“二皇子那邊好像有新的動靜了,他這幾日擺了道宴,邀了些官員來飲酒對詩,小門小戶的官員基本上都去了,不過不知道他到底相看好了哪幾個。”
從一沓紙之中抽出中間的一張,用鎮紙壓住略微有些卷曲的宣紙的邊角。又倒了些水在硯台上,沈歸宴開始慢悠悠地磨墨,頗有慢工出細活之感,一邊分心聽屬下彙報接下來的内容。
“至于刺史,他最近喜歡上了一個青樓女子,天天忙得不可開交,這幾天都沒有探查到他出門,都是下屬直接上府中來禀報公務。”
“我細緻瞧過,将侍從打暈不是什麼難事,隻是總感覺背後還有人,這幾天好一點,沒有看見了。”
沈歸宴磨墨的手頓了片刻,很快繼續重複剛才的步驟,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等磨好墨,沈歸宴開始提筆在宣紙上落下一行行小楷。
字乍看上去工工整整,沒有錯誤和疏漏,但細看,每個字又銳利潇灑,筆走龍蛇。卻又穩住了根基,不是浮木,不單單有潇灑,還蘊藏着筋骨。
第一封信寫得确實認真仔細,第二封信則對比起來有些潦草,仿佛是為了趕進度,又仿佛收信之人跟他關系很好,不需要能看懂這潦草字體。
屬下最後一句話落下,與此同時沈歸宴頓住了筆,提筆懸腕,再将這支筆随意架在筆架之上。
屬下望着他的動作,頗覺有些潇灑。
沈歸宴吩咐道:“那封幹了的信幫我帶給母親,第二封信等幹透,幫我送到太子府上去。”
屬下低聲答應一聲。
沈歸宴瞧着他問:“可還有其他需要禀報的?”
“沒了。”
“拿你在這等他幹透,裝進信封,我先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