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少年回過神,也不知道他方才再心軟什麼?簡直莫名其妙。
他重新将劍轉頭,緩緩橫在了林錦璨脖子上,一條紅痕赫然出現在少女雪白肌膚上。
異常冷漠:“翠翠姑娘,她的話你怎麼解釋?”
林錦璨垂眸,心裡咯噔了下。
完蛋,那種方法根本沒用。
“你…要殺我?”她往前走了一步。
“我是無辜的,什麼雍熙公主?我根本不認識她們,一個瘋子的話有何可信?”
少年眼眸微眯,手卻分毫未動,淡道:“不怕死,可以繼續哭。”
“我是大梁人,夏國自古以來便我的敵人,我的兄長,叔父,大伯都是死在他們的銀槍下,若發現夏國餘孽,我不會心軟,定會将其斬草除根。”
他沉沉道:“甯殺錯千人,不放過一個,我向來如此。”
林錦璨深吸一口氣:“那大人怎樣才肯信我?”
“親手殺了她。”
林錦璨心裡懸着的石頭終于跌入谷底,她看向頭發花白的老人,歲月的痕迹在她臉上刻下了太多。
莫大娘兒時喪父喪母,中年喪夫如今到了晚年難道又要死于自己呵護了半輩子的人手裡嗎?
可是她明明發過誓,要給她過上最好的日子。
那可是自幼帶大她的乳母啊。
莫媽媽她教她用筷子,教她走路,第一次來月事,也是她陪伴着。
她是比母親還要親密的人啊。
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她怎麼會做?
“可我沒殺過人。”
謝鶴徵嗤笑,拖起她的手,将劍放入她的手裡:“不怕,我教你。”
少年站于她身後,左手搭上劍柄,瞄準莫大娘的心髒:“用你打我的力氣刺進去就好了,會很快,她不會太痛的。”
“再猶豫,我可就認為你是舍不得了呢。”
林錦璨手心出着汗,握劍的手顫抖着,她閉眼緩緩走近,準備離心脈偏右的地方刺入。
傷及此處,不會立刻斃命。
錦璨的眼眸在謝鶴徵看不到的悲恸,她嗓音哽咽:“莫大娘,我,我對不住你…”
然而,劍入胸膛的刹那,莫大娘居然伸長脖子,把身子一側,把劍不偏不倚地悄然送入自己的心髒。
年邁的婦人口中頓時噴湧出鮮血,她看着天空莞爾笑意:“我來陪你們了…”
謝鶴徵一怔,下意識看了眼驚慌失措的少女,他原本隻是想詐一詐她們,卻不曾想這婦人竟會自盡?
小女孩尖叫一聲,跑到屍體便搖晃着哭喊道:“奶奶?不要啊…奶奶!爹娘都不在了,你不能留下我一個人…我該怎麼辦…你醒醒好不好?雪鴦錯了,再也不會和您頂嘴了,嗚嗚嗚,你睜眼看看我好不好…”
林錦璨恍惚地看着滿手鮮血,此時腦中轟然炸響幾乎什麼都聽不見了,她喘着氣,眼前忽然一片黑暗,五感幾近消失。
她親手殺了最疼自己的人。
林錦璨捏緊衣袖,艱難地轉動腦袋,看着少年手背上零星血點,咬牙。
她雙腿一軟,捂住絞痛不已的心髒,踉踉跄跄地朝竹上靠去。
林錦璨看了眼顧兆,立刻擡手,将掌心狠狠朝少年臉頰劈下:“你濫殺無辜,就是個白眼狼!我林錦璨日後必定會日日詛咒你,詛咒你不得好死下十八層地獄,病痛纏身,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這般狠毒的詛咒,讓在場的人一怔。
他們知道,這姑娘定是活不了了。
謝鶴徵停在半空中的手頓了下,灼燒和刺痛感蔓延至整張臉。他把嘴角的血舔舐幹淨,忽然病态地笑了起來:“是麼,那多謝你恨我。”
然而,少女卻不再理會他,用看乞丐的眼神瞧了他一眼,便轉身離去。
即使是在南方,春日裡也是春寒料峭的,小姑娘隻着一件素衣,扶着竹子一瘸一拐地走着,那離去的背影決絕而孤單。
謝鶴徵心裡一擰:“你要去哪兒?”
“放開,我要回家去。”
“不行!回來。”
“…畜牲。”
謝鶴徵聽見這一聲辱罵,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冷笑:“哦,不聽話了?”
他笨拙地試圖用恐吓挽留眼前的人:“别忘了,你現在什麼都沒有,我要你死,就跟踩螞蟻一樣簡單。”
林錦璨冷冷一笑,藏在袖子裡的手抓住了奪人命的暗器:“顧大人,我們從此一别兩寬,再也不會見了,你若要殺便趁現在吧。”
謝鶴徵壓下心裡的酸澀,他把林錦璨箍入懷裡,沉沉道:“不能不見,我不許你走,跟我回家去…”
“那什麼狗屁夫君,我不許你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