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
她猶豫了下,很絕情地搖頭。
“…這真的我親手畫的,小翠翠,你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了,敢這麼看輕我?”
謝鶴徵努力證明自己,然而,下一秒更讓他紮心的話灌入耳中。
“不,是我不要。”林錦璨很果斷。
男子送女子發簪的意思她明白,長發绾君心,若收了便成了定情信物。
她怎麼可以随便接受一個男人送的發簪呢?
“不要?是嫌不好看?”謝鶴徵看着自己精心設計的簪稿開始懷疑了起來,他
百思不得其解,這也不醜啊。
林錦璨看着雙手有些發顫的少年,默默地深吸一口氣,這世上,怎麼有人可以遲鈍成這樣。
他是真聽不明白,還是厚臉皮…
“不是不喜歡,就是不想要,我不喜歡你,所以不能拿。”
這樣說總行了吧。
他第一次放下身段,卻這樣無情拒絕,這個姑娘甚至不留一點讓他幻想的餘地。
“你怎麼可以不喜歡我?我哪裡比你那個夫君差了?”
謝鶴徵心口堵堵的,難道她那個夫君貌比潘安,還是有什麼過人之處?他這幾年待在北疆可能皮膚有些黑了,可哪怕容貌就算不如從前,他的身家也肯定比他夫君多,那些令人眼花缭亂的金銀珠寶足夠彌補了!
換作從前,是那些女人匍匐在他腳下,跪下來求他臨幸垂憐,怎麼換作小翠翠,這下用哄的也行不通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一下子抓住林錦璨的肩膀:“是不是因為杜壯?他欺負了你是嗎?他碰你哪裡了?”
那次在竹林分别,是他同她置氣,把她一個小姑娘扔在竹林裡不管不顧,自己騎着個破馬走了,才讓人鑽了空子!
趙青墨也是個沒用的,不是他身上的肉掉了就掉了,在要人時在何祿那邊吃了癟,就不管小翠翠了。
謝鶴徵腦海裡閃出一些不好的畫面,他看着她肩頸上的淤青,憐惜道:“那些東西不好,不想說就不說了,你放心,我砍了他的手腳,挖了他的眼睛,将他封在酒翁裡了,給你報仇了。”
人彘?林錦璨想起那血淋淋的畫面打了個寒顫。
“趙青墨!把杜壯擡來,讓他給小翠翠道歉!”
門外靜候的人聞召見,便很麻溜的招辦了,過了一會兒,一個球狀的東西拖在門口,雖然離林錦璨很遠,但她還是能很清楚地瞧見。
那團肉色的東西濕淋淋的,腦袋上的頭發亂七八糟,臉上隻呈現出四個大黑洞,脖子裡不斷發出的“咯哒”聲,可以得知他還沒死掉。
“小翠翠,你看惡人有惡報,他就差沒拔舌頭了…”
林錦璨驟然閉眼,什麼也聽不下去了,她并非什麼憐憫衆生的聖人,杜壯确實該死,可也太殘忍了。
謝鶴徵還是五年前的謝鶴徵,那個差點打死她的男人,一點也沒有變!
林錦璨顫抖着,把謝鶴徵靠着的小方桌往他身上一推:“我不要看這個!你走開!走開!”
“哐啷”一聲,林錦璨這下推的很重。
謝鶴徵愣了一下,他不明白,看見曾經欺負過自己的人,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不應該是高興的嗎。
他原本是想讓她開心的啊,這下好像搞砸了。
謝鶴徵看着躲他的姑娘,突然有點害怕,他點頭:“好!不看我們不看,趙青墨,快把人扔出去!”
“惡心…”
“你說我什麼?”
謝鶴徵沒想到有一天這樣的詞語會來形容他?一瞬間,船艙内好像有什麼東西碎掉了,他心裡一直自我繃着的那塊牆,終于支撐不住,一下子坍塌。
好,是他腦子搭錯了筋,用自以為是的方法讓她又受了驚吓。
他不怪她。
謝鶴徵可憐乞求道:“小翠翠,我手方才被你弄傷了,好疼,你幫我吹一下好不好?”
斑駁的鮮紅從紗布裡慢慢透出。
“給我包紮,就像給謝語念那樣,我也要蝴蝶結。”
林錦璨不理人。
謝鶴徵眼中存着水花,他撿起地上的圖紙:“那就選一個你喜歡的簪子,行不行?”
這種詭異的關心,讓林錦璨吓了一跳,她把懷裡的被子堆在胸前,閉眼瞎指了一個。
謝鶴徵見此心慌了。
痛苦的回憶交織着,他好像又害一個鮮活可愛的人變成了死氣沉沉的樣子。
艙外傳來叩門聲,一個沒有眼力的仆從跪在外面通風報信。
“少将軍,馬上就要靠岸了,謝二公子正好在此處執行公務,說是要來看看您。”
謝鶴徵聽見那個讨人厭的名字,心情更差了,他冷冰冰道:“不見!讓他滾!”
仆從沒想到主子正生着氣,他哆哆嗦嗦着:“可…可趙大人已經讓二公子上船了,估摸着現下就在甲闆上呢。”
甲闆上?!
林錦璨眼睛一亮,她聽到謝如歸的名字,也不管頭皮上的疼了,就直把被子扔了想跑。
她的靠山來了!
謝如歸是謝鶴徵兄長,他在怎麼橫行霸道,也要聽哥哥的話吧?
她看了眼非常生氣的男人,也不管日後要怎麼面對他了。
隻生怕再晚一秒,謝鶴徵就要抓住她,謝如歸就要看到她穿成這樣和别的男人獨處一室了。
林錦璨暗罵,她擡手一拽,擡腿踹了腳謝鶴徵的胸膛,硬生生将纏着對方青絲的頭發拔斷後,抓起架子上的外衣一邊胡亂套着,一邊往外跑。
金猊香爐被少女的裙擺拽翻,咕噜噜滾在地上,那卷謝鶴徵畫了三天的圖紙可憐兮兮地被林錦璨不小心踩破裂成兩半,最終躺到了香灰上。
外面的侍女仆從聞此動靜,生怕出了意外,他們才慌慌張張就要跑進來,卻看見他們的主子正蹲在一捧香灰旁,拿着幾團皺巴巴的紙發呆。
少年擡眸,平靜道:“滾出去。”
不消片刻,艙内安安靜靜的,外人不敢進來,誰都不知道,那捧幹燥的香灰忽然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