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女子哪怕發髻被撞散,羅襪金钗溜也無暇顧及。
謝鶴徵看着身後烏壓壓的腦袋湧來,他扶額看了眼站在原地呆呆傻傻的小姑娘。
“完蛋,你闖禍了!”
語罷,他立即蹲下,抱起林錦璨的小腿,将人挂在肩膀上拔腿就跑。
轉過幾條小巷子,翻過幾道圍牆,跑到人家正要去湖中心的畫舫上,耳根子這才落了清靜了,謝鶴徵把人兒放下,靠着牆微微喘氣。
林錦璨撇過臉去,悄然收起笑容後,恢複了冷漠:“還說别人都不喜歡你,我看你好受姑娘們歡迎,這豔福好生讓人羨慕啊!”
謝鶴徵看到她臉上難以遮掩的笑意,他也忍不住笑了。
少年彎腰,看着坐于燈籠下矮凳上的少女:“舞跳了,嫂嫂有獎勵嗎?”
他周身散發的熱量将林錦璨包圍,分明是初春此刻卻有了夏日的燥熱。
“沒有。”林錦璨回答的很果斷。
“那我自己獎勵自己吧。”
少年摘下面具傻傻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個紫檀木匣子。
“這是什麼?”
少年撐着下颌在她腿邊蹲下,像隻小狗狗般清澈的眼神眼巴巴的看着她。
林錦璨看了眼匣子裡的東西,卻立刻合上扔了回去:“這簪子哪薅來的?這藍田玉普通店鋪可尋不得。莫非你家郡主不要的,就剩下來給…”
“你上次在船上選的發簪,我做好啦。”
“這算我給你的定情信物,别人沒有的。”
“你的定情信物怎麼這樣多?”林錦璨鄙疑道。
又是耳墜,又是發簪,到底哪個是。
少年笑道:“不僅有手镯耳墜,日後還有項鍊兒,翡翠戒指,金钏钏兒,十根手指上都戴滿。”
好俗,好土,好喜歡…
林錦璨突然反應過來:“呸!不要臉的,我跟你定什麼情呢?”
謝鶴徵不理她的話:“你不是喜歡錢嗎?要多少我都給你,我謝家的人永遠不會缺這些身外之物。謝如歸給不起你的東西,我這裡都有。”
他坐到她身邊歎道:“你吧,就是眼神不太好,謝如歸小氣死了,你在他身邊待了快半個月,他連件新衣服也舍不得裁給你。”
“你日後和他成親的嫁衣和都得花我的俸祿,真不知道謝如歸怎麼好意思說你是他媳婦兒。”
林錦璨不理他小孩子脾性,哄着他說:“好好好,你心胸寬闊的很,最大方了好吧。”
謝鶴徵撇嘴:“唉,寬闊有什麼用啊,寬闊有人能在我心尖上蹦哒,她也不喜歡啊。”
林錦璨不想靠他太近,手裡握着晶瑩剔透的簪子準備站起來的時候,不曉得從哪裡冒出幾個孩子拿着風車,風一般蹿過她身邊。
一個趔趄,簪子不小心從手裡滑落,“啪”的掉在地上,碎成兩段。
忽然間,有什麼東西發出了清脆碎裂聲,嘩啦啦掉了一地。
謝鶴徵愣了半晌。
他慢慢走過去蹲下,準備撿起時玉簪時,戴着虎頭帽的小男孩兒一邊和小夥伴哈哈大笑,一邊一隻腳踩在了謝鶴徵手背上。
“……”
少年沒有擡頭,也沒有說話,隻用袖子把簪子上的灰塵擦幹淨。
這似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林錦璨心裡咯噔一下,她下意識把舔着風車的孩子拎起護到自己身後。
“他不是故意的!”
男孩兒突然被陌生人抱住,一時間吓得哇哇大哭了起來,場面有些失控。
“不哭了,姐姐的給你重新買一隻風車好不好?”
林錦璨拍着奶娃娃的背,一時忘了其實有個人更需要安慰。
待孩子安靜了下來,她看了眼蹲在地上一言不發的少年,愧疚道:“對不起啊,是我太不小心,這才毀了你的心血,要不我…我拿去補好?或者…”
“我手疼。”
林錦璨蹙眉。
其實能疼什麼,一個人小孩兒踩的能有多重。
林錦璨托起他的掌心,用指腹輕輕擦掉他手背上的灰黑色痕迹,朝上面吹了吹。
“這下不髒了…”
謝鶴徵心裡還是不好受:“那簪子怎麼辦?”
定情信物碎成這樣,真不吉利啊。
“我拿回去找人修好,以後每天戴上。”
“真的?”
“嗯…”
林錦璨想了想又說:“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呢,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
話說間,傳來詭異的咚咚聲。謝鶴徵笑容忽然凝固在臉上。
林錦璨亦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這顯然就是人的腳步聲。
下一秒,一隻黑靴子出現在拐角處,然後是黑色衣角和賦有特殊的記号,最終一帶着鬥笠的蒙面黑衣人舉着刀朝他們走來。
随後,人愈來愈多。
林錦璨眯眼。
這是千機閣影衛?怎麼會是他們?
領頭的那位,還那是她的同僚青蕪。
林錦璨看了眼被謝鶴徵抓住手腕,眸光一轉,悄然藏于他身後。
謝鶴徵挑劍上前,電光火石間,幾隻水花炸開,鮮血染紅了湖水,畫舫上的燈俱滅。
少年手臂上的布料皆被砍破,青蕪也被謝鶴徵的劍刺傷,林錦璨一怔。
千機閣的影衛水平如何,她最清楚不過,再這麼下去,會兩敗俱傷。
謝鶴徵她管不了,可和她交接的青蕪不能死。
在不知道如何是好時,林錦璨對上了青蕪那雙意味深長的眼睛。
林錦璨短暫一愣。
她回頭看了身後眼黑漆漆的湖水,深吸一口氣,在少年回頭的瞬間,她輕呼一聲,悄然滑脫少年滑膩沾血的手掌,足底一滑,仰面直直往湖裡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