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璨來不及思考,但也約莫猜測出這些着甲胄的人是謝鶴徵的手下。
這三人竟然追到此處了。
她輕巧躲開,士兵手下拍下的鞭花便拍打在地面上,方才平整土地赫然出現一道數寸深的裂口。
視線昏暗,林錦璨此刻男裝束發打扮,士兵們分不清她男是女。
一人見眼前的“少年”不費吹灰之力躲開他們三鞭,還不慌不忙從袖子裡扔出暗器,把他們的馬兒驚了。
傷害不高,侮辱性極強。
三人扔了長辮抽出腰間青劍而上。
林錦璨不再退讓,她抽出腰間的匕首将刀刃放于胸前沖了出去,後腰一下,兩指反點住對方穴位,在身後刀光砍下的瞬間,她搶過了長劍。
伴随着簌簌而落的竹葉,松綠色的身影如同稚燕般輕盈旋轉在這竹林的縫隙間。
暴雨如柱,幽靜的竹林間不斷傳出金屬摩擦聲。
幾回合厮殺後,雙方都逐漸精疲力盡,在林錦璨扔出幾隻毒镖刺入那其中兩位士兵的喉嚨時,另一人竟從後面偷襲,他抱住林錦璨的腰,用鐵打似的腦袋将她往因斷裂而尖銳的竹子上頂。
膝蓋在凹凸不平的沙礫地上摩擦,即使隔着一層布料,也難以掩蓋劇痛。
尖銳的斷竹子離眼球愈來愈近,她整個人被有力的雙臂環抱住,根本無法動彈。
電光火石間,背後那道力氣忽然消失了,随即感受到的是後頸窩處的溫熱。
林錦璨扶住地面,松了一口氣。
這樣兇狠厮殺的場面,即使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害怕的緊,林錦璨跌坐在地,後頸的血很快被雨水沖刷幹淨。
視線從下往上,救她一命的人足着烏靴,燕尾青色的勁裝與夜色融為一體,他立在雨裡,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扶着鬥笠,另隻手握着還在滴血的……青霜劍?
腦海轟然炸響,林錦璨擡頭。
陰影下,少年半張臉被黑紗蒙住,隻露出那雙琥珀色眸子,和南疆男子獨有的抹額。
灰蒙蒙的圓月挂在少年後方,雨水弄得竹葉唰唰作響。
林錦璨看了半晌,不敢眨眼,很快,一泊熱淚從眼眶裡滾落,她沙啞道:“……師父?”
十六七歲的少年神情冷漠,但卻朝跪在地上的少女伸出手,用袖子蹭掉她臉上的泥土。
“你去哪裡了?”
少年不說話,隻取出挂在脖上的骨哨放在唇邊,一陣清脆空靈的聲音回蕩在竹林間。
片刻後,一隻不同尋常的烏鴉穿過茂密竹林,在月光的映照下現身。
微光照耀下,這鴉羽并非死寂木讷的顔色,而是五彩斑斓的黑,它撲騰了幾下翅膀乖巧地栖在林錦璨的肩膀上。
這是南疆人專門訓練的動物。
“如遇危險吹響骨哨,我的人便會來救你,還有,青蕪是我的人,你可以放心。”
林錦璨接過骨哨,見少年又要不告而别,她握拳不顧男女大妨,也不顧師徒關系,從後面抱住少年的腰肢。
少年蹙眉。
林錦璨想問明白:“蕭南衣,你為何不告而别?”
名喚南衣的少年聽罷,掰開她的指尖:“你不必知道,等我忙完那些事情,我會回來找你。”
林錦璨情緒有些壓抑不住了,她咬牙哀求:“不!帶我一起走吧,我不願和曾經傷害過我的人待在一起…”
蕭南衣冷道:“閣主交代你的任務,當初我從囚車裡把你背出來,是怎麼教你的?”
聽他的話,不過問他的事,照顧好自己。
“我既能救你,也能殺你,再過來一步,休怪我不顧當年情分。”
少年的呵斥聲,讓林錦璨不敢再多向前邁出一步。
風聲透過縫隙擠入,吹起嘶啞的低音,像是嗚咽。
竹葉被春風卷起,以大幅度搖擺着,枝葉重重交叉,彈扣的聲音在雨中驚悸而起。
雨瓢潑而下,即使被狂風吹得不停搖晃,仍舊是一片片密不透風的雨簾。
世間一片朦胧,什麼都看不清,也什麼都看不真切。
久别重逢這日,雨竟也是這樣傾盆而下。
雨水浸泡着林錦璨的皮膚,讓她心中生出一絲寒冷。
話音剛落,青蕪滿身是傷趕來。
見此場面,她這個局外人有些尴尬,一時間捂着傷口不知到底該不該開口。
在她的印象裡,十三和蕭南衣之間的關系十分微妙。
她輕喚:“南衣……十三她也是…”
林錦璨抓住青蕪的手搖頭。
望着遠去蕭南衣的背影,林錦璨轉身對青蕪道:“謝鶴徵要來了,麻煩你同我演一場戲。”
青蕪不解:“什麼?”
林錦璨指了指自己離心頭不過數寸開外的地方,她看了眼早已消失不見的身影,沖青蕪閉眼道:“要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