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掀開珠簾,往屏風後走去,她背後忽然一沉,伴随着金屬“哐啷”聲,一隻枯瘦如柴的手指攀上了她的脖子。
林錦璨很鎮定,耳後根的熱流讓她确定,抱着她的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人。
可會是誰呢?府裡那位被放棄的姨娘麼?
“你終于來看我了……半個月了,你又瘦了……”
林錦璨微微側臉,餘光所見之處,女人銀發蒼蒼,臉龐雖然沾了污垢,但可以看的出是個出落得水靈的美婦人。
摟住她脖子的手腕上,還拴着兩根嬰兒手臂粗細的鐵鍊。
她的身體限制了活動範圍,隻能掙紮着貼在銅壁上。
女人把頭發撩起,林錦璨在那一瞬間,居然看到了李美人那張臉?!
那次在夏國舊土分别後,謝鶴徵居然沒有把這個瘋女人處死,而是饒了她一命。
更讓林錦璨意外的是,謝鶴徵沒有把人押送到大理寺,而是私自關在侯府中。
他是要做什麼?難道李美人說出了什麼秘密?
林錦璨下意識後退,足踝卻被女人抓住,她趔趄跌倒,放棄掙紮,幹脆細心聽起了女人口中說的話。
“不是阿娘不要你,是别人把你換走了啊……你同以前長的不一樣了,本來這麼小一團,現在長得這麼高,臉也好俊俏,可是一點也不像你爹爹……”
林錦璨心中油然一澀,十幾年過去,李美人還是念着那個一出生就夭折的孩子啊。
“大梁的冬天這麼冷,我知道你最讨厭冬天了,和我回夏國吧……”
李美人慢慢撫摸着林錦璨的臉,将自己的額頭靠在她的脖側。
月色中天,月光融融,林錦璨望着李美人那雙清澈透亮的雙眸,心髒愈來愈沉。
琥珀色的眸子是南僵人或番邦人獨有的,她見過的,除了蕭南衣外,在這中原,似乎還有一個人。
腦海裡不由自主浮現出的那張臉,讓林錦璨的背脊瞬間浮上了一層冷汗。
“怎麼不說話?知道你恨我,我不怪你,隻要你能來這裡找我,我願用我的命去贖罪。”
好在林錦璨此番用了易容術,否則讓李美人認出她是王後的女兒,就大事不妙了。
如果她方才的猜想是真的,那這個秘密足以置他于死地,大梁天子怎會讓手握大梁兵權的人,流着外族人的血。
這番冒險本是想打探到“啟蟄”的下落,可沒想到,這下誤打誤撞,可能捏住了謝鶴徵的把柄。
錦璨正想着如何脫身,李美人忽然抱着腦袋,閉起雙眼發抖:“别走,馬上子時了,那裡會有東西出來,我害怕……”
林錦璨一怔,這種詭異僻靜的環境下,沒由來的一句話,讓人不禁汗毛直豎。
她四下環視一番,卻是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
這裡荒廢許久,妖魅傳聞四起,弄得府中上下人心惶惶,老侯爺當年請佛寺裡的大師來此處作法,最終得到的勸告卻是不得将此處拆除。
桐花台是禁地,無人打理,空氣中卻充斥着甜到讓人腦袋發暈的香薰氣,唯一一種可能,是在掩蓋什麼氣味。
“啊!”
女人突如其來的尖銳叫喊聲,讓林錦璨心慌的厲害,蒼白月色下,李美人那張美得驚心動魄的面孔,變得猙獰起來。
與那回在竹林時一般無二。
叫喊聲很快驚動了台下迷暈的侍衛,樓梯腳步聲“吱呀”叫着,林錦璨用力抽出自己腳踝,身子一壓,朝後窗翻滾下去。
“誰在那裡?!快!都去後面堵人!”
“你們幾個看住這個女人,若她逃了,大人不會放過我們。”
侍衛不敢大聲張揚,生怕驚擾了府裡熟睡的主子們,領頭那位功夫不錯,瞥見軒窗暗影的刹那,便眼疾手快扔出了毒镖。
他很确定,對方已經中招了。
……
小徑兩旁難免有些荊棘,路上的鵝卵石又沾了露水,林錦璨捂着脹痛的肩膀,在交錯複雜的胡同裡迅速穿梭,不敢有絲毫怠慢。
此時,绛雲閣已經熄了燈,暖爐燒的正旺,好在謝如歸沒有下人們守夜的習慣,林錦璨這才得以輕松回來。
她穩住呼吸,将外面的衣裳塞入床底下,待掀開紗帳,林錦璨一怔,榻上空空如也。
謝如歸人呢?
林錦璨冷汗直冒,心髒幾乎要跳到嗓子眼兒,若謝如歸不在,她該如何掩飾。
她咽了咽喉嚨,轉身時,卻對上了一雙空洞如死屍般的眼神。
“如…如歸?”
林錦璨試探着喊了幾句,卻無人應答。
她明白過來對方可能隻是夢遊,她擡掌,往謝如歸脖子處一砍,将暈在懷裡的人放到榻上,解開其内衫以及腰帶。
院外腳步匆匆,屋内燭光搖曳。紗幔柔軟垂在地下,她跨到榻内,解開小衫,把手搭在熟睡的人兒脖子上。
“大人,您這是做什麼啊?二公子好不容易歇下了呀!”紅椿拽着謝鶴徵的衣擺,試圖将人阻止。
謝鶴徵不耐煩地瞥着紅椿,一旁的侍衛很有眼力,抽出佩刀橫在她脖子上,怒斥道:“讓開!府中有刺客,我誰敢耽擱!”
謝鶴徵撩開衣擺,門“碰”地一下打開。
他挑開紗帳,卻見少女卧在榻内酣睡,臉頰紅撲撲的,柔順青絲鋪在玉枕上,繞在脖子裡,一隻雪白藕臂裸露在空氣中,而手臂下,是男人的胸膛。
某處幾道暧昧紅痕,異常刺眼。
榻内的人聞異響,蹙起兩彎細長的眉,正欲睜開惺忪睡眼。
謝鶴徵有些恍惚,他轉身對身後的人道:“站住,都轉過身去,不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