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錦璨的出現暫時讓定北侯夫婦的注意力轉移,她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何會來這裡?”
“……侯爺,二哥兒他禁不起折騰的。”
陳素問急切跪下:“侯爺,快動用府裡所有人去找他呀。”
男人撩開衣擺,哼了聲:“看看你養出來的好兒子,沒一個能讓我舒心,找什麼?那個沒用的廢物,還不如死了。”
陳素問聽罷百般求饒,男人總算願意松口。
拂袖離去時,他冷冷瞥了眼謝鶴徵:“不許扶他。”
話音剛落,一名衣着淡雅樸素的婦人收回欲起身扶謝鶴徵的手:“可是……阿昭他的腿怕是……”
“走不了,那就讓他爬出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離去,院中唯留零星幾人。
方才名婦人見差不多了,便立刻招呼了自己的婢女:“快,還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來扶人?”
“你,去喊個得力的大夫來去我的南薰館,切記不要驚動侯爺。”
謝鶴徵已全然昏厥,一陣吩咐下來,這些婢女們行動起來井然有序,婦人不惜衣袖裙擺被血污和泥濘蹭髒,隻幫着下人們,把謝鶴徵放上他的随從背脊上。
林錦璨站在一旁反倒是無事可做。
也對,她本不應該多做什麼。
反正謝鶴徵這回死不了。
人離去,原地隻留下一灘血污,林錦璨正欲回到绛雲閣中,卻被一旁的婦人喊住。
“二奶奶今日受委屈了。”
林錦璨原心中焦躁煩悶得厲害,不想同任何人寒暄,本就着敷衍幾句的态度,卻對上婦人溫和謙卑的笑容。
“恕我眼拙,我該如何稱呼您?”
婦人道:“我是三姑娘的生母,侯爺的妾室。”
“姨娘萬安。”林錦璨微微屈膝:“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您保重。”
“是如歸的病又犯了吧?你現在回去,若迎面對上他,你該如何自保?”婦人說着,一邊托起林錦璨受傷的掌心。
“那我該去哪兒?”林錦璨抽回。
“去我那兒避一避風頭吧,若明日問起來,也好有個人證。”婦人又道:“放心,我不會害你。”
“你是這幾年來語念和我提過唯一的人。”
“我想從你這裡知些道關于語念的事情。”
……
南薰館位置幽靜偏僻,蒼竹翠綠茂密,與朱紅圍牆相照應,這裡看似清冷孤寂,實則是個休養生息的好地方。
林錦璨立在屋檐下,眼看婢女送出一盆盆血水出來,醫士忙得不可開交,一膽子較小的侍女,許是見了謝鶴徵皮膚上的慘狀,忍不住輕呼一聲,手裡的銅盆應聲落地。
林錦璨一怔,默默搖頭,都這樣了,愣是咬破嘴唇也一聲不吭,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木頭做的沒知覺……
本就傷得不輕,還自殘作賤自己,好傻的人。
門沒有合上,她探着腦袋,朝沾着血色的紗帳望去,少年緊鎖眉頭,臉色蒼白,鋒銳的下颌挂着汗珠。
“怎麼會這個樣子?”中年婦人往裡走去,林錦璨總算找到機會,順勢跟了進去。
大夫摸着額頭的汗,一旁捏着幾根長而細的銀針回道:“謝大人常年習武,腿落下了病根,這回一跪舊疾定是會犯的,加上淋了雨,還不曉得能不能下榻走動。”
林錦璨蹙眉:“你的意思是說,可能會瘸腿?”
大夫搖頭歎氣。
“哐啷”一聲,玉碗打碎聲,林錦璨挪了幾步掀開紗帳,謝鶴徵就這麼奄奄一息地側卧而眠,他眉頭緊蹙,薄唇微動,殘留着血的指尖下意識,抓住了離他最近的婢女的衣角。
他又夢魇了。
“夫人,是大人他不肯喝藥。”婢女滿腹委屈。
婦人眉宇間露出憂愁之色:“……不讓大夫碰,又不可能吃藥這可生是好。”
此時,乳娘打扮的老嬷嬷急匆匆趕來:“夫人,小公子半夜醒了不見娘親,正哭鬧着尋您呢。”
婦人左右為難,這孩子并非她親生,而是從另一位已故姨娘那兒抱養過來的,她歎氣:“今天是個什麼日子,怎麼一個個兒的都不得安生……”
林錦璨猶豫片刻道:“罷了夫人,這裡就暫且交給我和雲濃吧,小公子年齡尚小,比這裡更重要。”
“好,有什麼需要,盡管吩咐我的人。”
待沈姨娘離開,林錦璨彎腰,用手背靠了靠謝鶴徵的腦袋,滾的幾乎可以煎雞蛋:“雲濃,他發燒了,今晚這藥必須灌下去,你先去廚房拿幾顆蜜餞來,再拿壺熱水過來。”
雲濃一愣,點頭照做,立刻去了廚房。
林錦璨也不閑着,不斷反複的把毛巾晾好,鋪在謝鶴徵額頭上,一夜未眠,又被謝如歸恐吓,林錦璨有些心力憔悴,跪坐在榻邊時幾欲睡着。
朦胧間,手腕猛然一熱,林錦璨驟然睜眼。
踏上的人醒了,或者說,他根本沒睡。
他兀自言語:“是不是覺得今日的我很沒用。”
“你裝暈?”
林錦璨不理他,隻甩開他的手。
謝鶴徵不想說這個話題,他閉眼虛弱道:“我又被罵了。”
“我知道。”林錦璨白了他一眼:“你活該。”
她置氣道:“誰叫你死不肯服軟,非要弄得滿身是血才作罷,你這樣,以為有人心疼麼?”
“别人我不管,反正今日我是把你等來了的。”
氣氛有些沉默,滿屋血腥氣,林錦璨忍不住掩着鼻子:“你好腥,身上全是血味兒。”
“你嫌棄我。”
謝鶴徵努力做出兇狠的表情:“你不準,要不然我就……”
“你就什麼?”
林錦璨往他裹着紗布的傷口一戳,哼道:“你現在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看看是我整你,還是你整我。”
謝鶴徵搖頭道:“你舍不得,你願來看我,還是疼我的。”
林錦璨:“?”
謝鶴徵注意到錦璨髒兮兮的裙擺,不悅道:“你鞋子濕了一定很冷,謝如歸呢?是做什麼吃的?”
他拉着她坐下,看着少女鳳冠霞帔的模樣:“你今天好漂亮,隻是對不起,是謝家害你毀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
謝鶴徵說着,一邊似乎在檢查着什麼,直到瞥見脖子上的紅痕,眼神黯淡了下來:“還是被豬拱了………”
“他走後,可有派人伺候你沐浴?”
林錦璨不解:“沐浴做什麼?”
“你不知道?”
謝鶴徵蹙眉,或許是激動過頭,他開口說話時,劇烈咳嗽了幾聲:“謝鶴徵把你禍害完,提了褲子就跑,一點兒也不管你?這可是你的初……怎能這樣草率?”
林錦璨總算知道他在說什麼了,一時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