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單純覺得……失去重要的人，好像，真的是很難過的一件事。

她從來沒有想過，如果托尼爸爸，或者蜘蛛俠哥哥死去，她會是個什麼樣的感受。因為一直以來，她都下意識的覺得，如果有人會先一步離開，那麼這個人一定是她自己。

因為她是拯救者，她為了拯救他們而來，也隻會為了拯救他們而去。

但是，光是想象，希雅就覺得難受到窒息。

所以……失去她的時候，爸爸也會這麼難過嗎？

她想起520之前不停地重複着“我救不了你”時顫抖雜亂的語調。

統統被強制關停的時候，也會擔心到想哭嗎？

蜘蛛俠哥哥收到她的死訊後，真的還會為了禮物高興嗎？

她會……像蜘蛛俠哥哥的梅姨一樣，成為大家的夢魇和傷痕嗎？

當天晚上，她在蛇隊的夢境中和蛇隊例行對話完，就坐在了小闆凳上發呆。當她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居然下意識創造出了幾張照片。

托尼·斯塔克站在由他親手打造出的星空中央，眉眼間滿是屬于天才的肆意驕傲；佩珀左手抓着印有奶糖圖案的兔耳朵衛衣，右手将一條褲子取出，側頭對她露出善意的微笑；彼得·帕克将沒拆封過的鋼鐵俠立體拼圖遞給她，嘴角微不可查的翹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她摸了摸上面那些熟悉的笑臉，默默将這幾張照片緊緊摁在了胸口。

沉思着的蛇隊，突然聽到了一聲細小的哽咽。

他愣了愣，轉過身，就看見了希雅抿着嘴唇，霧氣彌漫上了淺綠色的雙眸，最後凝結落下。她哭得很安靜，隻有偶爾才能聽到一聲錯覺般的嗚咽。

希雅擡起頭，茫然地問到:“隊長先生，怎麼辦?阿雅好像犯了一個很大很大的錯……”

“我以為，我的離開是值得的，因為我遵守了會保護爸爸的約定，我沒有違背自己的使命……我以為，就算我走了，大家也不會傷心太久，因為他們都很厲害很堅強，一定會遇到比阿雅更好的人……我以為，我是外來者，本來就遲早會離開，所以哪怕死掉也沒關系，隻是換了個離開的方式……但是……但是阿雅好像犯錯了……”

希雅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院長媽媽離世的時候。她沒有看到遺體，隻知道院長媽媽前幾天和孤兒院裡僅有的幾個孩子都分别聊了一次，然後那一天，她再也沒走出房間。第二天，餓着肚子的她們就被分别送上了前往不同的機械化孤兒院的飛船。她扒在窗口上，眼巴巴的看着小小的孤兒院越來越遠，變成了一個螞蟻般的小黑點，最後完全消失在了茫茫的星海中。

然後她一邊想着她答應了院長媽媽不會輕易哭了，一邊使勁地擦着停不下來的眼淚。

原來那個時候的心情，就是失去了重要的人後的難過啊。

即使不知道“死亡”的概念，她也在那個時候，隐隐察覺到她有什麼重要的存在消失了。

“阿雅不想讓爸爸一直難過……”希雅努力睜大眼睛，試圖看清蛇隊的臉，“不想也出現在彼得哥哥的噩夢裡……”

她的哭泣聲越來越明顯，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的:“我隻是、想……想要救下到所有人……我不、不知道這樣做……會、讓大家那麼傷心……”

她真的不知道，她的死亡會給她在乎的人造成多大的傷痛。僅僅是從艾瑞克的記憶，以及系統ptsd一樣的反應中窺見的那些情緒，已經足夠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愧疚了。

她想要救下所有人……隻是從沒想過救下她自己。

蛇隊不清楚希雅的過往，隻能猜測到她應該是為了家人才死亡變成了幽靈這一步。

他身為九頭蛇隊長的記憶中，從沒有過失去重要的人的部分。他試圖想象自己失去澤莫後的場景，卻發現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如何管理失去長官的九頭蛇，而所謂的摯友身亡的悲痛、絕望和懊悔……他想不出來。

……如果是詹姆斯·巴恩斯呢？

他還是不曾想起關于那個據說是他真正的摯友的任何記憶，隻能憑借希雅給他看過的影像和事件去分析。

如果他真的有一個那樣的摯友，如果他為了保護這個摯友死去，又意外活了下來，他要怎樣才能取得原諒?

“……那就好好道個歉吧。”蛇隊遲疑地伸出手，虛虛地放在了希雅的頭頂做了個撫摸的動作，輕聲說道，“如果對方還生氣……就讓他揍一頓。把氣出了就好了。”

聽到這個離譜的回答，希雅即将出口的抽泣聲都扭曲成了一個疑惑的“嘎”，她呆呆地仰頭，看着蛇隊模糊的神情，還真考慮起了自己主動給托尼爸爸遞雞毛撣子打手心好讓他消氣的可能性。

……反正打屁股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蛇隊嘴角多了幾分笑意，冰層一般的藍眼睛像是稍稍融化了一些，乍一看，竟有了幾分曾經偉光正的美國隊長的味道。

他垂下眼簾，回想起了自己剛剛的回答，突然有些恍然。

……有的時候，比起理智，心才會更早給出最正确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