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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暗器從窗外暴射進來,将整個窗子都打得脫落下來,而被這密密麻麻的暗器籠罩着的李尋歡眼看就要赴那窗戶的後塵,可他當即踢了面前的桌子一腳,讓這堅固的木桌迎着窗口而去,自己旋身後退,那些沒有被桌面擋住的暗器噗噗地射入了他身前的地面,沒有一枚打在他身上。
屋外忽然喧鬧起來,在梅林中徘徊防守的人不約而同似的,呼啦啦都圍了上來,在樓下、屋外喊着。
“梅花盜!你到底來了!今夜你插翅也難逃!”
“你這惡賊不必掙紮了,咱們已經将這兒團團圍住,你絕無可能繞過各位高手!”
“趙大爺已經看到了你的行蹤,你還以為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呢,根本沒有逃出他老人家的法眼!”
李尋歡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聽着外面的議論,終于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好,好一出請君入甕!趙大俠,你的傷好得真快,都有心思守着梅林外,唱一出《十面埋伏》了!”
窗外沸騰的人聲一滞,就聽見龍嘯雲驚呼道:“錯了,錯了!”
李尋歡幹脆也不走門,縱身從窗口穿出去,輕飄飄落到了院中,落到了一重重的包圍裡。
比昨日更多的人攢動着,一張張臉上或是驚疑,或是興奮,還有厭惡不屑的,被寒風吹着,被激動的情緒蒸騰着,都紅得和眼底的血色一樣。
這情形讓人難免産生錯覺來,不像是正道俠客在圍捕賊人,倒像一群饑餓到紅了眼睛的狼,在圍攻獵物。
隻有龍嘯雲高呼道:“各位!這不是梅花盜,是我兄弟李尋歡!”
李尋歡這三個字像一盆冷水,将他們澆得清醒過來,圍攻上前的腳步都停下了,甚至有人遲疑着向後退去。
這麼一來,就顯出了依舊邁步向前的幾個人。
李尋歡掃了他們一眼,竟也都認識,洛陽府的田七,“摩雲手”公孫摩雲,還有依舊面色如鐵的趙正義,還有一臉焦急的龍嘯雲。
他沖趙正義道:“真是多虧了您老人家的法眼,好險沒有教李某變成一隻冤死的刺猬。”
趙正義冷冷道:“明人不行暗事,這半夜時分,你一個人偷偷摸摸進了梅林,摸進林姑娘的住處,難道還不許人說嗎?這樣的行徑,除了梅花盜,老夫也想不到旁人了。”
李尋歡道:“我正大光明地走進來,堂堂正正地從正門而入,在趙大爺眼裡卻是偷偷摸摸了,我含冤而死不算什麼,隻可惜主人請客備下的好酒好菜,也被糟蹋了。”
趙正義道:“你的意思是,你是林姑娘請來的?”
李尋歡笑道:“怎麼,難道林姑娘從不請客嗎?”
趙正義冷笑道:“林姑娘就算請你深夜前來,也不會是今天!因為知道咱們要布下抓捕梅花盜的陷阱,林仙兒一早就悄悄搬到另一處去了,她怎麼可能在這裡約見你!”
龍嘯雲連忙道:“或許是仙兒昨日和尋歡說好,她搬得匆忙,沒有通知尋歡,也是可能的。”
趙正義道:“小李飛刀名揚天下,林姑娘不過是個弱女子,還有龍四你的交情在裡面,誰能說得清有沒有這回事呢?”
李尋歡失笑道:“好得很,所以趙大爺根本不需要去問,幹脆先下手為強,無論走進來的是誰,為什麼,都活該死在這裡,畢竟各位的名聲宣揚天下,還有江湖情義在裡面,誰能說得清到底死者冤不冤枉呢?”
趙正義冷笑着眯起了眼睛:“說的是,誰說李尋歡就不能是梅花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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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的燭光中,手持奪情劍的邀月神色劇變,像是比自己面臨險境還要難以接受,疾聲道:“公子是兵器譜上排名第三的絕頂高手!除非上官金虹和天機老人出手,誰能傷到我們公子?!”
黑影像是在欣賞她随着情緒變化的面容,又像是在刻意消磨她的抵抗之心,嘶啞着道:“是,李尋歡确實是高手,但今日興雲莊裡的也不是俗人。除了‘鐵面無私’趙正義外,還有‘一條棍棒壓天下,三顆鐵膽鎮乾坤’的洛陽田七,‘摩雲手’公孫摩雲。這田七用一條金絲纏的軟棍,專打人腿腳,不知多少人廢在他手裡,公孫摩雲的摩雲手也千變萬化,點穴功夫極深,加上那些江湖客,李尋歡就是有天大本事,雙拳難敵四手。”
邀月斷然道:“這些人是厲害,可他們為什麼要對付我們公子呢?”
黑影說到了得意處,忍不住笑起來:“當然是因為,他是梅花盜啊!”
邀月像是聽到了什麼胡話:“我們公子做梅花盜?他為什麼要去做梅花盜?三十年前他才幾歲大,而且他李園中有家财萬貫,身邊也有我們姐妹在,他雖然已經辭官,依舊是兩榜進士出身,李家世代官宦,門生故舊遍布官場,他要什麼沒有,犯得着偷雞摸狗去做梅花盜?!”
那黑影不笑了,他尖聲冷道:“誰知道他在想什麼呢?也許他就是覺得偷來的更好呢?”
邀月幾乎要咬碎了貝齒,恨恨道:“你,明明你才是梅花盜!你故意栽贓給公子!”
黑影道:“很好,你很聰明,聰明的女人也該知道,什麼都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
正說着,邀月身後的床上,躺着的憐星慢慢坐了起來,她半跪在床上,越過邀月的肩頭看着那黑袍人,目光清冷如冰,她沒有畏懼,也沒有憤怒,而是近乎漠然地問道:“你布下這個局,首先要知道今夜他的動向,昨晚梅林中也沒有旁人,你是怎麼知道他會去哪裡的?”
黑袍人見她沒有懼色,眼神有些怪異地看着她,道:“你覺得呢,美人兒?”
憐星道:“不是遊龍生,他要面子得很,又親自來尋了他,對少年人來說這是恥辱,絕不會将此事告訴旁人,我們三個更是從未對人提起過。”
她緩緩道:“剩下的隻有林仙兒,是她故意約下的時間,設下的陷阱。”
黑袍人哈哈笑了起來:“果然女人更容易敵視女人,李探花明明已經有了一對美人在側,還要深夜去赴約,讓你們空守孤枕,實在是不解風情,你心生怨怼也是應該的。”
憐星愣了一下:“不是她?”
黑袍人的眼中忽然泛起令人膽寒的惡意:“我都有些不忍心打碎你的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