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曉生,又是一個響徹江湖的名字,他以通曉江湖中事、品評天下武學、兵器聞名,被譽為天下第一智者。兵器譜至今能成為江湖人衡量高手強弱的标尺,也是信服他的眼光,隻要知道兵器譜的人,就知道百曉生。
這樣一個武林奇人竟然也卷進了梅花盜的案子裡。
阿飛卻微微蹙眉道:“誰是百曉生?”
憐星道:“據說這是一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人,他的才智出衆,列出了兵器譜,從此名聲大震,江湖上不少人原本不服他的排名,向榜上的人挑戰,可排名靠後的人确實赢不了靠前的人,是以這麼多年來,人人信服他的言論看法。”
李尋歡笑道:“我倒是覺得,這是一個知道不少事情、還喜歡叫嚷出來、讓滿天下都知道的人,幸虧他走的是江湖路,若做個文壇裡的先生,現在的學子們讀的書一定都是他編纂的,我若有這麼一個師傅,也能少讀些聖人之言了。”
阿飛冷聲道:“這世上最可恨的就是自命聰明的人,他們自覺能掌握言論,一句話決定别人的生死命運,他若真的什麼都知道,何必還要竊取别人的典籍?”
說話間,他看向了邀月:“他把你排在第幾?”
邀月敲了敲腰間的劍鞘,她已多年未曾佩刀劍,卻依舊保留着昔年的習慣,奪情劍在鞘中,也發出清鳴,像是回應:“你覺得,我應該排在第幾?”
阿飛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這天下的高手有多少,他們的本事又有多高,他也看不盡邀月适才一劍的内涵,更不清楚這是不是邀月的全力。
一旁的少林僧人開口道:“百曉生排兵器譜,其中并沒有女子和魔道中人,所以即便這位檀越的武學修為獨步天下,那兵器譜上也沒有她的名字。”
阿飛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女人為什麼就要和魔道并列?這天下一半都是女人,人人都是親媽所生,難道女子手裡的刀劍就不能殺人?”
他就是母親獨自撫養,雖然她在阿飛七歲時早逝,但在阿飛的心裡,他的母親始終是一個美麗、溫柔、聰慧、武功卓絕的人,他對女人所有的印象都源于自己的母親。
何況眼前還有邀月,誰能說邀月的劍不殺人?
邀月道:“倒也不止是女子和魔道,兵器譜問世時,沈浪、王憐花、熊貓兒這些人還未出海,兵器譜上同樣沒有他們的名諱。”
聽到邀月提及沈浪、王憐花,阿飛的神情一怔,沒有再說什麼,隻是緊緊握着劍柄,手背繃得膚色慘白。
李尋歡在他忽然的沉默中,暗暗歎了口氣,轉移話題道:“既然失物已經尋到,大師可要與李某一同去見一見這位林姑娘?”
心眉道:“老僧當然要去尋她,将她帶回少林與她的幫手對峙,少林寺數百年的清譽,門規森嚴,決不能容忍小人作祟。隻是那些江湖人四散而去,隻怕林仙兒已經聽到風聲,逃遁遠去了。”
邀月笑道:“今夜鬧成這樣,外面的确會驚起波瀾,但林姑娘眼下隻怕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李尋歡想了想:“你覺得她去哄騙遊龍生了?”
邀月道:“遊龍生是此局中的一個破綻,他昨夜親耳聽見了林仙兒請你去做客,可以證明你并非不請自來、劫财劫色的梅花盜,但林仙兒這局妙就妙在後手上,她去追諸葛雷拿金絲甲,雖然被你吓退,但也不會退得太遠,多半發現了金絲甲最後落在你的這位朋友手裡。”
李尋歡了然道:“所以那個讓阿飛兩日後等梅花盜出沒的消息,是林仙兒給他的,阿飛初出江湖本無人知曉,特意給他去消息,是因為林仙兒知道阿飛得了金絲甲,又劍法超群,能殺掉這個真正的梅花盜,為她收拾首尾。”
阿飛雖然未曾見過林仙兒,但聽他們言語中描繪出的形象,得知自己早就被對方納入算計中,背心隐隐生寒。
邀月低笑了兩聲:“我猜,她今夜本想讓梅花盜将自己帶走,再讓阿飛殺了梅花盜,将自己清白被害的形象立穩固了。但在見到我們姐妹後,她改了主意,加上龍嘯雲的意見,梅花盜将目标定為了我們,這也削去了公子的援手,畢竟這裡是保定府,我們姐妹跟在‘公子’身邊十年,萬一認識他别的朋友故舊,讓這樁‘鐵案’生了變數就不好了,幹脆殺了。”
“她卻不知道,我是個話很多的人,哪怕遇見了兇名在外的梅花盜也沒有急着逃跑尖叫,讓梅花盜下手制住咱們,反而拉着他聊了許多,沒能讓他第一時間下手,拖到了阿飛追蹤而來。”
阿飛道:“就算我不來,你們也不怕他。”
邀月煞有其事地點頭道:“可見在這世道上求生存,尤其是美貌的女子想要自保,還是把武功練得高一些的好。”
說着她頓了頓,像是想起了什麼,頗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長得好的男人也一樣。”
李尋歡沒有深究她後一句話裡的意思,繼續道:“梅花盜死在阿飛手裡,她就能說自己也認為是阿飛殺了梅花盜,隻是人微言輕,改變不了諸位江湖俠客的想法,他們因為她的身份,不信她的說辭,遊龍生縱然能作證邀約之事是真,旁人也隻會覺得他是少年慕艾,替林仙兒找補罷了;若阿飛死在梅花盜手裡,那梅花盜帶回他身上的金絲甲,她更無憂慮了,遊龍生怎麼說,于大局并無影響。”
邀月輕撫鬓角,那停留在她發間的金蝶翩翩落在她指尖,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白衣麗人笑吟吟道:“但我賭林仙兒不必做今晚的戲後,去找了遊龍生,她或許真的不在意這位少莊主,但她容不得有人不順她的意,脫出她的控制,尤其是男人,她一定會去把遊龍生哄回來。”
“所以,在那遊少莊主負氣而走時,我讓金蝶兒跟上了他。現在金蝶兒回來了,夜色已深,他們倆想必已經睡着了,等着咱們去叫醒這場好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