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林記得這條街原來幾乎都是賣電動車的店鋪，怎麼突然之間就變成了紅白喜事一條街，有幾家金紙店的門口甚至還擺放着花圈和紙紮人，就算是大白天也瘆人的慌。

五桂路上隻有一所老年公寓，公寓的外觀看上去似乎是前不久新建的，地圖上也沒有顯示。

當他們火速趕到北鬥星酒店時，酒店員工已經控制了嫌疑人，賀林大緻詢問了一下情況，才得知那一夥五個人是想在房間内自.焚，甚至自行拆除了煙霧報警器，好在被客房保潔員及時發現。

那幾人抱頭蹲在角落，房間的地毯将近被燃燒了大半，發出濃烈刺鼻的焦味和汽油味，賀林剛一擡腳就踢到了一個橫躺在地上的滅火器。

賀林想起了前不久自己才被一個縱火犯耍的團團轉，不由得怒從心頭起，厲聲道:“你們幾個，把頭擡起來！”

那幾個人猶猶豫豫地擡起頭，賀林一眼掃過去不由得倒吸了口涼氣，這幾個人可都是一副年輕稚嫩的面孔，年齡最大的可能也不超過二十歲的樣子。

賀林重重一拍桌子，把那幾個少年吓得渾身一激靈，原本垂下去的頭又支愣了起來，賀林見幾人還算老實，心頭的火這才消下去了一些。

“說吧，為什麼要在酒店客房裡點火，你們知不知道一旦火勢蔓延起來會造成多少傷亡？”

面對賀林的質問，幾個少年面面相觑卻都不答話。

鐘嚴向酒店前台調出了他們入住時登記的身份信息，果然如他所猜想的那樣，這些少年的年齡都在十五六到二十歲之間，年齡最大的也不過才剛二十歲，誰能想到這些原本是處在花兒一樣年紀的孩子們居然會集體自焚。

賀林感到一陣心驚肉跳，蹲下身來和他們保持平視的角度，他忍耐住想要揪着他們耳朵怒斥一番的沖動，盡量讓自己不要再刺激到這些少年。

“你們能告訴我嗎，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是遇到了什麼困難嗎？比如學業、感情還是家庭方面的，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你們這樣一了百了的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啊。”

鐘嚴搭腔道:“沒錯，就把你們的事都告訴這位警察叔叔，他能想辦法幫你們解決。”

賀林轉過頭沖鐘嚴翻了個白眼，這人該說話的時候不說話，不該說話的時候非要說些有的沒的，生怕别人把他當啞巴了是吧？

“是啊，你們有什麼困難就直接說出來，哥哥和哥哥身後的這個叔叔會拼盡全力幫你們的。”

賀林感覺自己的屁股被人踢了一腳，他沒來得及起身去報複回來，就聽到其中一個少年說道:“幫助？我們不需要什麼幫助，沒有人可以幫助我們的，沒有人！”

賀林聽得好笑，這個年紀的少年就是這樣的，屁大點的小事都能以為天要塌了，受了一點兒小挫折就尋死覓活的，這種孩子他見了不少，也大概猜到了什麼，“你們不說也行，那讓我猜猜看啊……是拿家裡的錢充遊戲了，還是打賞給主播了，你們放心，未成年退款全款到賬，成年的雖然有點兒費勁，但也不是沒有退還的可能，大不了我去跟你們父母說說，保證他們不會動你們一根手指頭，好不好？”

賀林覺得自己的态度已經足夠誠懇，但這幾個少年顯然不吃他那一套，反而其中年齡最大的孩子一臉嘲諷地看着他，“凡人就是凡人，和受到了不死神指引的我們果然有着天壤之别。”

賀林一頭霧水，轉過頭去問鐘嚴，“不死神，你有聽過嗎，是遊戲還是什麼東西？”

鐘嚴沒有回答賀林的問題，但也蹲了下來，一雙冷厲的眼在幾人身上遊走，突然他伸手抓過其中一個少年的胳膊，并一把将其的袖子捊了上去，隻見少年的胳膊上密密麻麻地刺着類似孔雀羽毛的圖案，不仔細看的話就像是幾百隻黑漆漆的眼睛。

賀林問道:“這是什麼，刺青，你小小年紀就紋個花臂？”

其餘幾人也不掩飾，紛紛掀開衣服露出自己身上的紋樣，那名年紀最大的少年又說道:“這可是是不死神賜予我們的信物，它能讓我們在業火焚身後重生，脫離凡人身軀不受八苦之難。”

賀林聽的雲裡霧裡的，隻覺代溝很深，他轉而看向鐘嚴，雖然沒希望這人能聽懂些什麼，“這小孩兒是不是玄幻小說看多了？”

鐘嚴若有所思，随後問道：“那你們身上的刺青……信物是什麼？”

那少年回答道：“鳳凰，鳳凰圖的一部分，每個信仰不死神的人身上都有一小部分鳳凰圖的刺青，一旦所有的信仰者都投身業火，不死神就會化身鳳凰涅槃重生。”

這幾名少年神态虔誠，仿佛不死神真的存在。賀林分不清這幾人是走火入魔還是在胡編亂造，隻能試探着問道:“聽你的意思是還有很多像你們一樣迷信不死神的人？”

少年空洞的雙眼依然死盯着賀林，嘴角雖然挂着笑意，卻顯得十分猙獰詭異，“迷信？如果你也見過不死神的話，你絕對會成為我們中的一員。”

不死神……賀林喃喃幾聲，驚覺自己的思緒仿佛會被這個少年說的話所控制，而鐘嚴卻不為所動，他冷漠地看着這些少年，嘴唇微動：“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神的，有的隻是欲望纏身的人，你們的神永遠不會複活，永遠！”

鐘嚴的語氣平淡，但聽上去更像挑釁，也似詛咒，微妙地含着幾分賀林都能聽出的恨意，隻是他還未去細思，那些原本乖順的少年便紛紛暴起，賀林的身體比腦子反應快，沒幾下就将那幾個少年按趴在地，“你們還想襲警？都給我老實點！”

賀林話音剛落，幾聲清脆的掌聲響起，他回頭看過頭，門口站着一個人，一邊鼓掌一邊贊歎道：“好利落的身手啊，小賀。”

賀林看着那人的臉，回憶了好半天才恍然想起，他狠狠一扇那幾個少年的後腦勺，站起身來朝那人快步走過去，語氣很是激動:“你是……唐雨清學長！”

“沒想到你這小孩兒還記得我呀。”唐雨清笑着拍了拍賀林的頭，又看着一旁的鐘嚴，“老鐘謝了啊，不過我是真沒想到賀林會被調到你那裡去，你可得幫我多照顧他啊。”

鐘嚴冷哼一聲，看都不看唐雨清一眼，拉着賀林便往外走，語氣比平時更是淡漠了許多，“這種事再沒有下次，既然你們的人已經趕到，那我們就先走了。”

唐雨清吩咐手下把那幾個少年打包帶走，自己則跟着鐘嚴和賀林出了酒店，“小賀，這麼多年不見，有時間一起吃個飯怎麼樣？”

賀林正奇怪鐘嚴和唐雨清之間的關系，又聽到他主動邀約，正好自己可以借機打聽一下，為何不答應，他點了點頭，回道:“好啊，學長，正好我們好多年都沒見了，坐下來叙叙舊也不錯。”

唐雨清溫和的笑了笑，又對鐘嚴道：“老鐘也一起來呗。”

鐘嚴沉默不語，但架不住賀林硬拽着他，三人走進附近的飯店時還引起了其他客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