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是不聲不響,得知愛人離世消息時也隻默默流淚,沒人想到他會這麼幹脆地了結自己。
林懷遠俯下身把他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冷靜地拿出對講機:
“派幾個人過來收屍,嗯,地下十七層。”
沒過幾分鐘,兩個一身黑衣的執法者從電梯裡出現,後面還跟着那人以前要好的朋友。
朋友拍了拍他罵道:“逃兵!”
随後,牆上的血迹被擦淨,林懷遠把槍放回槍套。執法者一人拽着胳膊,一人抓着腿将人擡走,很快,這裡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你們都先回去修整一下,明天早上十點開會。”末日就是如此,個人情緒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東西。
林懷遠說完,有些複雜地看向莢樂:“莢小姐,你要先去看看周先生嗎?”
“好。”
周伏被安排在地下六層居住,這裡是地下研究所的住宿區,很多工作人員都住在這裡,而不是地面。
她推開門,一股墨香湧入鼻腔。
這個房間很小,隻有五平米,設施也很簡單:一張一米五寬的雙人床,床尾是張書桌,書桌旁是衣櫃。
進門的右手邊還有一個小門,應該是衛生間。
沒有窗戶,沒有綠植,唯一有點意趣的是床邊的挂畫。
上面歪七扭八地畫了一隻貓,在捉老鼠,應該是小男孩的畫作,左上角的題字卻行雲流水,是很克制的那種行書。
見人不在,林懷遠解釋:“他們可能去了地面。”
“找我有什麼事?”恰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莢樂回頭,看見周伏牽着孩子,手裡還拎着一袋東西,沉甸甸的。
他把長發剪了,換成了現代人的短發,小男孩倒沒什麼大的變化,看見她,高冷地脫開周伏的手,上前捏緊莢樂的衣角。
“姐姐你這些天去幹嘛了?”
既然兩人都回來了,林懷遠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便朝着莢樂點頭示意:“我先走了,您要找我去十七層。”
“好,我知道。”
這時,小男孩又拉了下她的手,莢樂便蹲下來捏了捏小男孩的臉。
“姐姐,我還沒告訴你我叫什麼呢,你一定要記住哦,下次再見面也要記得我是尤曉哦。”
“好,我記得。”
被晾在一旁的周伏腳步頓住,控制着語氣質問:“您去哪了?”聲音裡是委屈,像是被抛棄的怨夫。
“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不去。”
“那尤曉你呢?你想和我一起回去嗎?那是一個沒有末日,沒有污染物的地方,你可以上學,可以找到很多小夥伴。”
“可是沒有媽媽。”
“……”
莢樂無言以對,這個天已經沒法聊了,她選擇閉嘴,然後看着周伏推着尤曉進屋。
男人先是把那一大袋東西放在書桌上,然後從衣櫃裡翻出換洗的衣服,拉着尤曉進衛生間洗澡。
裡面燈亮,然後是水聲。
覺得有些無處安放,她便想找點事做,比如拿出沒看完《奇迹編年史》繼續往下看。
從神創世之後,接下來神國的起源和神明之間的恩怨情仇,太神話色彩了,也太久遠了,于是往後翻了好大一段,找到高塔王國的開國史開始讀。
很俗套,強大的魔法師在亂世中開辟一片淨土,然後治國安邦,經曆數次磨難,最終延續至今。
但她還是耐着性子看,等看到一半,浴室的門嘎吱一聲,尤曉濕着頭發跑出來,周伏跟在後面,開始給尤曉吹頭發。
吹到半幹,從袋子裡拿出一包零食撕開——那玩意是速食饅頭。
但尤曉仍吃得津津有味,他被摁在凳子上也不安分,有時手舞足蹈,被周伏威脅打手掌心後又老實下來,開始寫周伏給他布置的作業。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像是莢樂不存在。
她待着很不自在,局外人一樣旁觀他們的生活,但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這是一種無聲的抗議,周伏對莢樂莫名交給自己一個孩子,然後丢下兩人半個月不知所蹤的抗議。
莢樂不懂這複雜的心思,她選擇提前去地下十七層,可真的要走了,周伏又出聲叫住了她。
“我想和你談談。”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