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大丫能把學費掙回來,再嫁個好人家,她就滿足了。
她最後能指望的,隻有兒子。
大兒子是個棒槌就不說了,還是小兒子有見識……
廖春花看着案闆上的雞塊,最後一絲怒意也消了。
雞腿還是多留兩塊給她幺兒吃。
*
雞肉炖好後,照舊是由廖春花分配。
兩斤母雞本就沒有多少肉,他們家今天足有十口人,即便廖春花把雞的每個部位都盡量剁成小塊,每個人也隻能分兩三塊罷了。
賀明隽照舊獲得優待,但他卻沒心安理得地接受。
“我不太餓,媽你比較辛苦,多吃點。”
賀小溪也不好意思多吃,她說:“媽,你别給我盛肉了,我中午都吃了餃子了。”
廖春花瞥她一眼,開口:“你是客人,哪兒能不讓你吃好?”
她嘴裡陰陽怪氣,動作卻頗大方。
賀小溪神色有點無措地看着廖春花擺在竈台上的滿滿當當的碗,沒有立刻去端。
廖春花再次嘲諷拉滿:“咋?還等我喂你啊?”
有時候廖春花看着這一家人就來氣。
她嫁的男人是根木頭,生的大兒子是個棒槌,小女兒是頭倔驢,當年她咋說賀小草都不聽,非要嫁給窮知青,結果知青跑了,又隻能回娘家來住。
她大女兒倒是聽話,可又太聽話了,還笨嘴笨舌的,一說話就惹人生氣,還不如學她大哥當個啞巴……
說到底,廖春花還是心疼賀小溪。
兒子再棒槌,是在自己家裡,女兒卻嫁到别人家去了。
“我……”
眼見着賀小溪要開口,可能會再次惹廖春花生氣,賀明隽先一步出聲打斷:“都盛好了,你就吃吧,媽也是心疼你。”
有時廖春花說話确實不太好聽,或許是受時代、家庭環境的影響吧。
這個時代的很多父母都不會好好說話。
賀明隽在心中歎氣:他也是當上和事佬了。
聽到賀明隽的話,廖春花“哼”了一聲,又沒好氣地說:“趕緊把碗端走,找地兒吃飯。”
現在天已經黑了。
今天還多了兩個人,廚房都擠不下了,隻能就着外面還算明亮的月光下飯,倒是别有意趣。
吃過晚飯,賀小溪又為自己的住感到麻煩:“要不,我打地鋪吧?”
龐冬妮:“哪兒能呢?現在天冷了,地上寒氣重。讓你哥住小草那屋,你和小草跟我住。慧慧……”
說到這裡,龐冬妮看向賀明隽的房間,但沒有把想法說出口。
賀明隽端着洗臉盆等日用品出來,對賀小溪道:“這幾天,你、慧慧還有賀小草住我那屋。”
他下午就将東西收拾好了。
賀小溪下意識推拒:“這怎麼行……”
賀明隽:“搬東西。”
*
晚上,全家隻有賀明隽“獨守空床”,在利用系統摸黑學習。
其餘人都在進行睡前悄悄話環節——
廖春花在向往城裡生活,還不時貶低旁邊的老伴:“你我是不指望了,就靠幺兒了。”
賀父冷笑:“哼。”
“你哼啥哼?”廖春花踹他。
賀父“嘶”了一聲,找補道:“我的意思是,我也能一起過上好日子。”
他說完就側過身,呼吸漸重——夢裡啥都有。
賀小溪與賀小草姐妹倆也在談論賀明隽。
賀小溪:“幺弟變化挺大,他現在更……”
頓了一下,賀小溪才找到一個還算合适的詞:“更有能耐了。”
賀小草不屑:“能耐啥?我看他是更有脾氣了,除了對咱媽還好,對其餘人都沒禮貌。”
賀小溪就勸:“你别總和幺弟吵架,以後遇到什麼事兒還要他撐腰……”
“指望他?”賀小草嗤笑,“就他那隻顧自己的性子,他不把我賣了就是好的,我還指望他?”
賀小溪:“你把幺弟想得太壞了,他今天還和媽說,讓大丫去上學呢。”
賀小草也覺得奇怪:“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但賀小草不認為賀明隽是好心:“誰知道他又打得什麼主意?沒準兒就是他自己找不到工作,想讓媽轉移注意。他一天到晚啥正事都不幹,就會說好聽話、畫大餅哄咱媽,偏咱媽就吃他那一套!”
“算了,不說他了。”賀小草喘了兩口粗氣。
“一想到他我就來氣!倒是大姐你,應該學學他,讀顧着自己一點。看你都瘦成啥樣了……”
除了她們,龐冬妮同樣在和自己的丈夫感歎賀明隽讓賀大丫上學的事。
龐冬妮:“沒想到幺弟竟然真的和咱媽提了,還讓媽同意了!我見他一直沒說這事,還以為他是和你說着玩呢。”
賀大山:“嗯。”
龐冬妮在黑暗中翻白眼,又氣又無奈道:“本來我還想催你去和咱媽說呢,要是你真的開口了,估計媽就不會同意了。你說,都是一個爹媽生的,你們差别咋這麼大呢?”
“也不知咱家大丫上了學,能不能聰明點。”她半是感歎,半是期待。
“你咋又不吭聲了?就你這嘴笨的樣子,難怪你媽偏心你幺弟呢!”
見賀大山依舊無動于衷,龐冬妮都懶得生氣了,她帶了幾分好奇問:“你媽對你和幺弟差别這麼大,地裡的活都是你幹的,有好吃的媽總是給幺弟分得多,你就一點都不生氣?”
她比不過幺弟就算了,說到底她隻是個兒媳婦,沒有半點血緣,她男人賀大山可是長子啊。
賀大山聲音悶悶地回答:“你是【我】的媳婦兒,你都覺得幺弟處處比我強。”
——更何況,那是他們共同的爸媽呢?還不是他一個人的……
龐冬妮:“……”
好有道理,她竟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