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一年之後。

自從大學畢業，正式入職小太陽的喬知言更加忙碌了。有時候陳謙甚至覺得女朋友就像是一陣風，來無影去無蹤的，偶爾隻留下微信上輕描淡寫的幾句關心話，随後又消失在茫茫的工作之中。

“這幾個時段我有課，課後要和家長反饋；晚上是我們幾個新人集體做媒體的時間。還要見縫插針地進行培訓，還有各大商場的營銷活動，都得我們新人跟着跑。雙休日更是培訓班的工作高峰期，”喬知言絮絮叨叨，随即可憐巴巴道，“我真的太忙了，有時到家倒頭就睡着了。所以你能理解，我為什麼會忘記回複你微信了嗎？”

“言言，你不是忘記回複我一條微信，你看看聊天記錄，滿滿一屏的微信你都沒有回。可與此同時，你的朋友圈卻發了學生的作品和小太陽的最新促銷廣告。”陳謙說完才察覺自己的語氣醋意十足。

喬知言也察覺了，握着手機頓了頓，“你怎麼好像在吃我工作的醋一樣？”

“……我沒有。我隻是……”陳謙歎了口氣，“對不起，我不該責怪你。我隻是太久沒有好好地和你在一起了。我……”我想你。

“可我們昨天晚上才剛見過面啊。在我加班了兩個多小時後，一下樓就看見帶着奶茶等在會客區的你，我開心極了。”

“然後一上車就開始呼呼大睡，睡到口水都流下來。我們在車上唯一的對話就是——哎到了？那我走了——好的，早點睡。”

“額……”好像的确如此，她太累了，到家之後才回過神來，是不是起碼該給苦苦等候的陳謙一個擁抱？

“所以我想要的并非隻是見一面，而是‘好好地和你在一起。’吃頓飯也好，散個步也好，逛街聊聊天也好。”陳謙握着電話又歎了口氣，“所以，你确定下周一晚上，可以？”

“當然，說好了你替我慶祝生日的。”喬知言拍着胸脯保證，“我還期待着鮮花呀，禮物呀，餐廳你預定好了吧？”

“早就定好了。”他又不放心地問了句，“你确定時間上沒問題？”

“我确定！那你呢？”喬知言笑眯眯的，“你不是也去實習了嗎？時間上沒問題？”

沒錯，這一以來年陳謙和幾位社員都面臨實習畢業的問題，社團的工作漸漸地移交給了下一代新人。褪去社長職務的他，起初還些不适應，常常會不知不覺走到活動室，又或者心心念念地去劇場指導新人。話劇社團畢竟是他奮鬥多年的心血，如今看着一群新鮮面孔在舞台上揮灑青春，而自己則化為一個金光燦燦的名字被挂在了展示牆上，他的内心不禁感慨萬千。

但很快，他也就沒時間繼續感慨了。畢竟生活還要繼續，話劇社團的履曆讓他得到了好幾個不錯的實習機會。雖然其中并沒有他最想要的，但他最後選擇去的明日出版社也是當下最火的出版公司之一。

“我最近的确在跟項目，但時間上都已經安排好了。”陳謙笑了，一邊說一邊摸了摸手邊的一個小小首飾盒，那是他一早就買好的生日禮物，“那麼言言，我們下周一晚上見。”

隻可惜做足準備，滿懷期待的陳謙，卻還是在下周一收到了女朋友欲哭無淚的微信，

“嗯……如果我今天放你鴿子的話，看在我是生日壽星和你親親女朋友的份上，你可不可以通融一下下，不要生我的氣？”

收到微信的陳謙其實已經換好了衣服，準備出門去接她了。一時之間他哭笑不得，“怎麼了，又要加班嗎？”

“是呢。”喬知言發來一個歎氣的表情，“劉瑤明天有一節很重要的展示課，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媒體居然壞了。大家都留下來幫忙重做，而我總不能為了和男朋友約會，獨自開溜吧。”

“好吧。”他無奈又柔聲道，“大概需要多久，我先在小太陽樓下等你？”

“你先去餐廳吧，我結束了立刻就打車過來。”

喬知言沒說多久，是因為她的确不知道要忙多久。等到她好不容易結束工作，緊趕慢趕地打車到了餐廳，卻見陳謙獨自一人坐在門口。

“你怎麼不進去啊？”她一個健步沖到他懷裡。

“這家餐廳熱門，你遲到太久，遠遠超過了我的預定時間。沒辦法，我讓給下一桌人了。”陳謙苦笑，心中的一絲絲埋怨在她撞進自己懷裡的一瞬間便煙消雲散了，“餓不餓？大餐是沒有了，我們沿路走，找一家你喜歡的餐廳填填肚子吧。”

“倒是也不餓，劉瑤感謝大家的幫忙，買了好多吃的堆在桌上。”喬知言摸了摸鼓鼓的肚皮，又緊緊挽住陳謙的胳膊，試探地看着他，“你真的不生氣？”

“不生氣。”

“一點兒也不生氣？”

“……就，一點兒吧。但我知道你忙工作，也是沒辦法。”

“就是嘛！”喬知言長長舒了口氣，心情也徹底放松下來，挂着他的胳膊搖啊搖，“你是真不知道我們有多忙，忙到有時候連廁所都沒時間去，飯也能忘了吃。”

“這樣可不好。”他一邊柔聲道，一邊往路的兩邊張望。路邊小店雖然看着也很美味，但似乎和自己口袋裡的小首飾盒的氛圍不太搭。

“哎，我可真羨慕你。”喬知言完全沒察覺他的心思，她噘着嘴繼續說，“你現在畢業論文也完成得七七八八了，實習也有着落了，從社長的職位退下來，也不用再忙話劇社團的事兒了，多清閑多逍遙多自在啊。哪像我，每天都暈頭轉向的……”

她說着說着，隐隐察覺了一絲不對勁兒，因為陳謙握着自己的手忽而僵了僵。她連忙擡頭望向他。

見陳謙的表情凝固了片刻，“你覺得，我很清閑？”

“額……”饒是喬知言再大大咧咧，這下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

陳謙在心中止不住地苦笑：喬知言眼中所謂的清閑，卻是他心底裡無窮無盡的空虛。

自從爸爸離開之後，他仿佛是繼承了爸爸的愛好一般，成為了一名話劇愛好者。上中學時，他常常獨自買票去市話劇院觀看，上大學後更是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用來撐起這個原本并不起眼的社團。有時連他自己都分不清，這份熱忱是源于自己的熱愛，還是源于對爸爸的懷念。他隻知道多年以來，話劇社團已經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了。

所以喬知言口中輕飄飄的‘清閑，逍遙，自在’，對他而言，實則是一種被生生剝離之後的空虛。他也嘗試過用另一種方法去延續自己和話劇的緣分，但他投去市話劇院的簡曆隻得到了一句——‘抱歉，我們暫時沒有職位空缺’的回應。

當然，陳謙明白，世事無完美，人生總要繼續。哪怕是《動物村》系列，媽媽說在寫完這次的番外之後，也會正式完結，不會再有續作了。

道理他都懂，隻是……

……………………

陳謙覺得，雖然他已經竭力隐藏自己的心情了，但大概在替喬知言慶祝生日的那天，還是被她察覺了端倪。因為自那天之後，喬知言竟然開始在忙碌的間隙，主動聯系他了。

“我剛下課，喝口水準備下一場。”

“今天下午家長拉着我說了好多話啊，我都有點兒社恐了呢。”

“以前還覺得培訓班的食堂挺好吃的，這才吃了一年就膩味兒了。今天又喊了漢堡外賣，一口半個，吃完幹活。”

“我都這麼主動地聯系你了，求回複求回複。”

而現在，輪到陳謙總是錯過她的微信了。因為陳謙正式在明日出版社實習了，總編很欣賞他，讓他直接參與到年度重磅項目中，往往他忙完一圈兒後看一眼手機，屏幕上已然滿滿的都是喬知言的微信了。

他剛想回複一句，但總編過來，“阿謙趕緊的，你過來做個會議記錄。等會兒還有個訪談，你也跟着來漲漲經驗。”

“好的。”他不敢耽誤，等忙完再拿起手機，喬知言已然等得沒了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