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續沒有繼續看下去,在别人眼裡如此般配,如此賞心悅目的一對璧人落在他眼中卻是格外的刺眼。
沈琰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好像在嘲笑他這個廢物。
告訴他自己又多糟糕、多失敗。
衛續行屍走肉般在街上走着,反正也沒人能看到他、聽到他,就算他當街大哭也不會有人知道。
走到了衛府門口,他停了下來。
看着高高挂起的牌匾,他忽然生出了一種陌生感。
他絲毫不避諱自己是個縮頭烏龜這件事,無論遇到什麼困難他都想要逃避,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要改變自己的時候卻被自己唯一的親人破了一盆冷水,直到現在他都沒敢再往前走一步。
可此刻,他竟覺得這方能讓他躲避的龜殼也不能讓他覺得安心了。
他坐在台階上低頭看着這不知被多少人踩過的地面。
他心中一團亂麻,過往的一幕幕都好像是戲曲一般在他腦中閃過,他覺得自己像是那些話本子裡可憐的陪襯角色,襯托主人公是多麼的光鮮亮麗、風度翩翩。
可他為什麼隻能是一個陪襯呢?
他為什麼,就不能是個主角呢?
念此,他忽然笑了一聲。
是啊,誰會讓一個連活都活得困難的人當主角啊,那得是多沒意思的一個故事啊……
衛續微微擡眼,這時他才感覺到眼眶有些濕潤了。
他怒而捶地,還是一個動不動就哭的人。
不知坐了多久,有腳步聲在他耳邊響起。
他轉頭,一滴淚順着左臉滑落,從遠處走來的是秦以慈。
她獨自一人回來的,沒有馬車。
衛續下意識地想上前可卻在站起身時生出了退意。
他已經死了,沈琰又回來了。
他沒有未來了,可沈琰有。
沈琰能給秦以慈的要比他多得多。他連生前都比不過沈琰,更何談死後呢?
就連簡單的為她擦淚,他都做不到了。
他死了,不該出現了。
雖然心中想着要淡出秦以慈的生活,可腳步還是不由自主地跟着秦以慈進了府。
主屋因為發生了兇案已經被官府封起來了,秦以慈隻能繼續回到書房。
她不知道衛續在哪兒,但還是試探般叫了一聲,“衛續?你在嗎?”
衛續此時就待在她的身側,啟唇卻沒有發出聲音。
秦以慈又叫了很多聲卻沒見衛續回答,思忖半晌後她又出了書房轉去主屋。
可主屋附近也沒有衛續的回音。
已近子時,她在府中轉了個遍也叫了個遍,哪裡都沒有衛續的回答。
當她在衛續卧房裡也沒有聽到衛續的聲音時她的心沉了下來。
她扶着門框,手有些微微顫抖。
不在府裡,那他去了哪兒?難道是出了什麼事?
他是鬼,能出什麼事?
她不斷用這個理由安慰着自己,可她心中比誰都清楚。
是鬼,才可怕。
鬼要去到他該去的地方了。
秦以慈指尖發白,脫了力靠在門上。
衛續為什麼會停留在人世間她不知道,衛續什麼時候消失她也不知道。
他就像是一陣風一樣,看不到摸不着。
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走,她都不知道。
……
次日一早,秦以慈是被粼秋叫醒的。
粼秋一臉擔心:“夫人您怎麼睡在這兒了呀?”她難言地在屋中環視一周,“姑爺就是在這兒咽氣的,這房子陰氣重!”
秦以慈臉色有些蒼白,“回來時累了就在這兒睡下了,沒事的。”
粼秋探了探秦以慈的額頭見沒什麼異常才松了口氣,“還說沒事,您的臉都白了!”
秦以慈站起身後道:“對了,府衙那邊怎麼樣了?”
粼秋幫秦以慈整理着衣裳,語氣輕快:“沈大人說他一定會給您一個清白的,叫您不必擔心。”
秦以慈又問:“那需要我過去嗎?”
“不用。您這兒的情況他都知曉了,他讓您好好休息就是。”
粼秋把大氅披在秦以慈身上。
出了門,院中濕漉漉的一片,還有些水珠從屋檐滴落。粼秋拿起放在角落的紙傘,在秦以慈頭頂撐開。
“還有些小雨,還是撐着傘吧。”
秦以慈眸色黯淡:“昨夜下雨了。”
粼秋點點頭,“是啊,下得可大了。”
“是嗎?”
她睡得很淺,腳步聲重些都能讓她驚醒,可昨夜落了大雨她竟然沒有被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