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為什麼……”徐逸下意識地想要往後退,可是背後卻是硬邦邦的牆壁,讓他退無可退。
“衛玲”抱臂看着他,就連聲音都和徐逸記憶中的相同:“為什麼?你自己不知道為什麼嗎?!”
音量驟然的提高,徐逸周身都開始顫抖。
“我不是、我不是……”徐逸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衛玲”輕哼道:“不是,不是什麼?不是你殺了我嗎?”
慘白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她的臉上,徐逸隻能看到她流暢的下颚和緊緊抿着的嘴唇。
“徐逸,我的好夫君,你可真不讓我失望啊!當年的柔弱書生,竟是有了膽子去殺人了?我給你不夠多嗎?還有什麼不夠?你為什麼要殺我?你憑什麼殺我?!”
不知是哪一個字刺痛了徐逸,愣了一瞬後他突然怒吼一聲:“你有哪裡對得起我?”
他雙眼通紅,臉上的每一寸血肉都在顫抖:“你說你對得起我,你為什麼要關着我?為什麼不許我出門和朋友喝酒?為什麼每年都不許我回家?你知不知道我爹娘從小養我到大有多辛苦?臨到死我都沒有回去看他們一眼,憑什麼?憑什麼你每年都可以和你父母在一起,我就不行?這公平嗎?這不公平!”
“還有……還有你憑什麼要讓我養孩子?你知不知道在沒和你成親之前我是怎麼樣的風光,信手所塗都能被衆人誇贊,可和你成親之後呢?我什麼都寫不出來了,我一閉上眼就是孩子和家務,什麼風花雪月什麼臘梅江水,我都感受不到了,你就是個妖怪,吸血的妖怪,你把我的所有才華都吸走了,你在外有多風光無限我在家就有多痛苦。我是你的丈夫,不是你的仆人!”
分明在滔天恨意的驅使之下,他卻可恨地流下了一行淚水。
“所以,你殺了我們的孩子,你還要殺我?”
冰涼的淚滴挂在鼻尖,他冷笑一聲,“因為我以為我寫不出來文章,是因為她,因為她總是哭鬧因為她總是煩我,所以我就把她殺了。可後來我發現,我還是寫不出來東西,那時候我才知道,不止是因為她,還有你!”
他的目光驟然變得兇狠,他猛得站起身來撞向“衛玲”,卻被對方輕而易舉地躲過,“是因為你,我恨死你了,我要讓你從我眼前消失,沒了你我就可以做回那個風光無限的徐逸,沒了你就沒有什麼東西能拴住我了。你必須得死,你必須得死!”
一通吼叫幾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癱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衛玲”衣擺和靴子。
面料、樣式、氣味都是一樣的,就連兩人位置都是那麼的相似。
他情不自禁地抓上“衛玲”的衣擺,輕輕地靠在她的腿上,喃喃道:“五年了,這五年裡的每一天我都會夢到你,每當我殺了一個人之後,你就會出現在我眼前,你會打我會罵我。衛長陵說讓我有空去驅驅邪拜拜佛,可我不想去,我怕我去了你就真的不見了。”
極緻的恨意之後,是瘋狂又缱绻的情意。
他慢慢撫上“衛玲”的腿,像是一隻搖尾乞憐的棄犬一般。
“我已經沒有朋友、沒有家人了,你帶我走吧,你帶我……”
忽然,他的動作頓住了。
因為他感受到手心的溫度不是剛剛觸碰衛續時的冰冷,而是溫熱。
是人,活人身上的溫熱。
門被砰的一聲打開,借着來人手中提着的燈籠,徐逸擡頭看清了面前的人。
他如同被火舌舔舐一般放開了手,退後幾步,驚恐地道:“秦、秦以慈?”
秦以慈沒有理會他,轉而對門口的沈琰衆人行禮道:“沈大人,徐逸剛剛所說您也該聽到了吧?民婦本意隻是想問出虞小姐的下落,沒想到釣出了這一件陳年的舊案,還望沈大人秉公辦理。”
沈琰回以一禮後對身後的衙役道:“把罪犯徐逸壓入大牢,明日升堂審理。”
徐逸大叫一聲,推搡着身邊的衙役,“不是的,剛剛……剛剛我看到……”
可是當他再向床邊看去的時候,哪裡就隻有暈倒的祝茗,哪裡有衛續的影子?
“妨礙公務罪加一等,帶回去。”捕頭怒喝一聲,連拖帶拽地把徐逸帶走。
等他們離去,沈琰才輕歎一聲,“阿慈啊,你若是想查這樁案子不必如此大費周章的,竟是連我都騙了?我還真的以為虞小姐出了什麼事。”
秦以慈掩唇輕咳一聲,“抱歉,虞小姐和周無恙現在很安全。”
“那他們何時會回來?我還想同無恙解釋些事情。”沈琰道。
秦以慈笑着搖搖頭,“近幾日應該不會回來了,不過你也不必心急,給周無恙一些時間,他會想明白的。”
沈琰也不追問,勾唇道:“好,我相信你。”
這時,兩人耳邊傳來一道幽幽的聲音:“喂,說夠了吧?你一言我一語的,我都插不上話。”
鬼知道剛剛徐逸抱着秦以慈的腿不撒手的時候衛續有多想一腳踹過去,要不是念在大局為重他可忍不了這麼久。
秦以慈也道:“好了,天色也晚了還是回去準備明日的堂審吧。”
“好,告辭。”沈琰點點頭後轉身離開。
次日一早,府衙外圍滿了人。
驚堂木一拍,聞聲者皆是一顫。
“堂下所跪何人,所犯何事?且一一道來。”
徐逸帶着鐐铐跪在堂下,沒有了往日的文質彬彬,此刻整個人像是剛剛從土裡挖出來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