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有預感,你離回期和不遠了,所以有些東西還是最好提前了解,而這些東西,如果想靠你倆自己,彼此之間聊個透徹,那是不可能的,‘記憶共享’吧,且不說你排斥擁有與此相關的詳細記憶,她也不願讓你這樣窺底。種種不可抗力之下,隻有我擔起這重任喽。”
“還好有後面這忘形的自誇,不然我都險些有點感激你了呢。”李慕兒陰陽怪氣,“好好好,你繼續。”
“但她對李長青的不信任是十分特殊的,不像對其他人一樣包含着苛責與厭棄,有的隻是無奈與失望,不時,又間雜有幾分心疼。”
“……你也不用說這麼詳細吧!”李慕兒頓時感到頭大,“這些複雜的情緒她平時也不可能表露在外啊,那就不影響言行舉止,所以既然和外在表現沒多大關系,那也沒必要跟我剖析這麼多嘛。再說我已經打算好了,一回到期和,就把身體控制權交還給她。”
“怎麼沒關系了!”狐狸的音調驟然拔高,樣子失望又氣憤,“你打算好了,得到她同意了嗎?你倆一個想着逃避,一個忙着撇清關系,這副身體這麼招你們嫌,那‘李慕兒’直接在這世界上消失好了!”
她被吓了一跳,“你、你别激動啊……哎喲,你想想,她剛從那‘各懷鬼胎’的家中解脫出來,我剛逃離那每日充斥着兇戾争吵聲的VIP病房,我們倆好不容易過上這一個月安生日子,就又要回去面對那憋屈不安、縮手縮腳的生活了,難免有些接受不了嘛。”
伊依倏地洩了氣,發出一聲歎息,“看來還是得你們自己好好聊上一次啊……要是她實在不願意,也隻能由你替她去面對那所有人和事了,反正他們都已見過李府大小姐‘判若兩人’的樣子,索性就徹底‘變’了呗,否則豈不是承認了出門那天你真是‘失心瘋’發作。”
她有點生氣,卻不肯定氣的重點該在哪裡。“你聽聽你在說什麼,是建議我和她好好聊聊的意思嗎?分明就是在支持她,把我推上戰場啊!還有,什麼叫我發作失心瘋,那是‘李慕兒’——”
“您如今不就是‘李慕兒’嗎?”
“……我不要再跟您說話了,歇着去吧您嘞。”
伊依叛逆地坐上了主人的肩頭:“我讓你們聊的目的并不是說服她自己去面對,畢竟成功的可能性在我目前的分析裡,甚至不足百分之五。所以我想的是,讓你去盡量全面地了解進而理解她的一些情感,畢竟你現在所掌握且能實際‘運用’上的,隻有她對芸媽、秋绛的感情,這遠遠不夠。”
“哦,知道勸不了她,就來哄我了呗。那我這兒的可能性又是百分之幾啊?”
伊依無情地白了她一眼,“她百分之五,你怎麼着都得把剩下九十五補上。”
“很好,到我這兒分都不分析,直接這麼算了呗?行行行~今晚我就和她聊個徹底,好了吧?”
“嗯,換句話說,了解了一些細節,你才能更好地為原主解恨呐,也讓他們感覺,面前的李慕兒和以往還是同一個人,隻是想通了,不再忍氣吞聲。”
“記憶,以及與每個人之間的情感關系一樣,但應對方式天差地别?雖然也許能讓人相信李大小姐不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可依舊很難确定這是真的想開了還是徹底瘋了。”
“管他啊,到時再看呗,按原主的想法,該解釋的解釋,或者某些人就随他揣摩臆測。呃,主人,我想多一句嘴啊……”
“我們彼此之間,多的嘴還少?”
“如果真回到期和,我還是希望你的思維言行能盡量代入‘李慕兒’本身,而不是像這裡一樣完全以‘林沐沐’的風格行事。這樣,無論是對體内兩個靈魂的和諧共生,還是你的靈魂力與這個世界的‘共鳴’,都有好處。”
聽狐狸說着,她心頭莫名一沉,下意識看向君澄境,又看了看其他人。“好吧,我在他們面前展現的确實是完完全全真實的我,甚至有時候會有我是用‘林沐沐’的身份直接重生到這兒的錯覺……”
她呼出一口氣,試圖驅散心中那自覺有些無理取鬧的惆怅,“行,我知道啦。我倆可是靈魂層次上的相依為命,她的一切,無論好壞,都已不僅是她的了。我當然會以她的意志為根本,但不會完全遵從——現在毋庸置疑的是,我們都想給以前受過的氣來一次酣暢淋漓的反擊,讓他們清楚,李慕兒還是李慕兒,但又已經不是他們認識的那個李慕兒。”
“那,真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狐狸感覺到,在“李慕兒”體内的一個靈魂說服自己妥協之後,另一個靈魂瞬間如釋重負,甚至還有些許慶幸……
“不然呢?唉,因為我想着,如果依舊讓她自己去面對李府一衆人等,恐怕隻會加重這副身體的肝郁氣滞,而我可沒那麼好欺負,别的難說,但解恨啊,揚眉吐氣這些的,我是真拿手~”
見主人努力試圖将自己心情變得積極向上而輕松,狐狸第一次get“心疼”是種什麼樣的感覺,但絲毫沒有表現出來。“啊,這倒沒錯,我們都再清楚不過,‘林沐沐’是個狠人,一旦被觸犯,若不強有力地反将對方一軍,那都沒法原諒自己的~”
“是啊,但還好現在不一樣啦,‘林沐沐’的鋒芒有了‘李慕兒’的柔弱為底,既能保護自身,也能避免反擊過度。呃,等等,咋感覺這倆名字,好像已經變成……什麼形容詞了呢?”
狐狸疲憊地阖了阖眼,不知是從哪學來的,擡爪輕輕捏住了鼻根,“反正這倆名字在本系統裡所代表的,已經不是或不全是某個具體的人了,而是兩部分,複合型的人格形态。”
“我……真是無語了。行吧,今晚我就好好‘練習’一下,在生活中适當參考‘李慕兒’為人處事的方式,希望來得及,畢竟要是最壞的情況,那明天就得準備打道回府了。話說,你沒掐準,緩解疲勞的睛明穴位于目内眦上方——”
伊依擡起頭,目光帶着幽怨,“行行行,你專業你專業。嘁,我看你啊,是有那入魔的心,卻沒那入魔的腦子,唉——”一聲長歎未了,它便化作光霧,消了形迹。
“别走啊,怕被打诶?”李慕兒在心裡不忿地挑釁,雖早該習慣這種“向内求”的對話模式,但此刻視線内突然沒了具體對象,還是覺得有些沒着沒落的,“我告訴你,可别小看你主人啊,隻要給我時間,我一定能學成,沒準還能為這個世界的曆史添上些新的内容呢。”
伊依冷笑一聲:“主人,你這心可真大,心氣可高了。就目前看來,這個世界這個國家,恐怕是你以前生活的國家在平行世界中的“世令我”,單論古代曆史文化,幾乎一樣——你要是在這兒被載入史冊啊……哎喲,沒準同步被收進那兒的課本嘞!”
李慕兒不再理它,帶着些許逃避的意圖,看了看周圍自由活動的衆人——導引、聊天、看書、研究花草……樂趣多種多樣,場景複雜得難以形容,卻彼此合成了一種特殊的惬意。這會兒,還安坐在席子上的,隻有那三個“比老人還老”的家夥,就像精力真的跟不上那些年輕人了,他們都在養神調息。
上次感到這麼無聊,似乎還是“上輩子”……她站起身,一邊在嘴裡嘟哝:“要抱怨充實的乏味,就去試嘗一下空虛的無聊……這是懂治人的。”
“治誰?”
冷不防聽見這輕飄飄的兩個字,她腳步猛地一頓,回過頭,腦海裡瞬間浮現出平常她在運真凝神時,因神不内斂,而被他揶揄的畫面,脫口而出:“君先生,你神思外越啊,這可不行~不行。”
關于她那隻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的報複行為,君澄境早已見識過(不管是親經還是目睹),這次,依舊隻是淺淡的一笑,“是啊,所以可要記得以我這次為戒。”他将衣擺整理順當,站起身來,目光掃過方圓幾丈内主題不盡相同的活動小組,“你打算做甚?”
“那還是身體最重要,‘導氣令和,引體令柔’啊。”她示意般看向以小至為首的那一組人,“他們這會兒練的是什麼呀,我好像沒見過。”
“《易筋經》裡的‘韋馱獻杵式’。”他一邊回答,一邊朝目标處走去。
小至猛見那人向自己這兒走來,整體招式本應有的自信與氣勢頓時減弱了不少,“境師兄,我、我做的有什麼不足之處?”随着他,周圍所有人也紛紛收了動作。
“身形氣息調和得不錯。”君澄境語氣平平,臉上卻顯出一抹欣慰的笑,“多帶兩個人應該沒什麼差吧。”
李慕兒随他加入了“跟練”的站隊,看見小至臉上複雜的笑,心裡不禁感慨:“唉,根深蒂固的‘人設’如果要改變,真是比登天還難——無論是實際上,還是在意識、潛意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