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依突然啧了下舌,“主人,你是又讓潛意識把你給坑了……拜托注意一下,你話裡的重音,最氣憤的點,明顯是落在那個人試圖‘非禮’君澄境這件事上的。”它語重心長,無力地發出一聲歎息,“既然你‘覺着’咱們是誤會他了,那要是不想讓他再‘誤會’你,就盡量改改你這心裡有什麼就說什麼的毛病吧。”
它剛開了個頭,李慕兒便将嘴上話鋒一轉:“是啊,其實每個人心底都有着不為人知的陰暗、險惡一面,即使隻在瞬間,也算。這就是生來原有的‘獸性’吧,但人之所以能稱天地之靈,是因為人們可以将其束縛,甚至屏除,這是作為‘人’最基本的德行,和那些表面一套背後一套、扭捏作怪的,根本兩回事。”
“……人心幽深處的污穢,豈是簡簡單單便能剖析總結的。”君澄境若有所思,語氣是如常的平淡。“不管怎麼說,我當時都沒能制住心中陰狠的念頭,還是修行不夠。”
李慕兒撇撇嘴,不以為然,“連為自己出口氣都不行的話,那還了得,那還活個什麼勁兒啊?内、外的修行固然重要,但最好隻用在值得的人身上,才不糟踐,至于某等卑劣小醜,根本不配!”她最後一個字的重音,索性也是輕輕啐了那些“渣滓們”一口。
“哦不,”君澄境随即“反駁”道,聲音帶着幾分玩味的笑意,“所謂‘值得的人’,也包括那些小醜,他們值得見識見識我的唇槍舌劍,好好體驗(用身體檢驗)一番我的修為功力。”他的語氣明明從始至終都沒有什麼變化,但就是越到後面,越顯透出一股瘆人的寒意。
“呃,主人,”伊依的語氣像是略感不妙,“我怎麼覺得,你是把他帶跑偏了呢……”
李慕兒并不搭理。她接着君澄境的話,繼續說自己想說的:“所以人不僅得修煉清靜強大的内心,還需培養一副康健的身體。……唉,說得簡單。”
君澄境輕輕笑了笑,帶着幾分嘲谑:“所以,你可有那覺悟,日後讀書、導引,給減少些偷懶的次數?”
李慕兒懵了一下,而後不由自主地尬笑出聲:“君先生,我看你好像挺适合去教書的,不肯放過任何敲打學生的機會~你定能将傳道授業解惑的職責履行得非——常好。”習慣性地調侃完,她又秒換上了沒出息的求饒态度:“咳嗯……那偷懶是偶爾的嘛。你也不能老是這麼嚴苛,有時也是要放寬一下的啦。”
“短期的‘偶爾’,久而久之就不是了。況且,‘放寬’,沒準反會緻使你對這不當回事,因而愈加懈怠,得寸進尺。我這是在防患于未然。”他的語氣一本正經,而靈力波動卻顯示着其實際情緒,略帶些許調侃、玩笑,甚或是捉弄。
李慕兒笑笑,滿不在意,甚至有點玩世不恭的感覺,“哦,那就要看您如何因材施教了,将我教導成不愛偷懶,以至像他們一樣,閑下來就覺着心裡空落落的,不習慣、不舒坦,才是圓滿~”
“呵,那還是算了。”君澄境愛莫能助般無奈道,“他們那是我趁小就揪着,定型了的,如今大了,即便再有什麼不好,我也扭不回來了,更何況你。”
“意思是我已經來不及,沒法修理,就這樣了呗?”
“話說回來,我還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一旦偷起懶來,就是徹底不幹的那種,可真做起事來,又是用心盡力,毫不敷衍,有時甚至倔得能和我一較高下。”
“不想幹的,我連邊兒都不會沾,但隻要是開始幹了,就得認真啊,這可是本姑娘的人生至理。特别是一些和自己利益相關的事情,如果敷衍,那還不是讓自己吃虧嘛。——嘶,是誰說的,居然拿我和你比?”
“不能是我說的?”
“不。”李慕兒不假思索,十分肯定,仿佛她很久都沒遇上如此毋庸置疑的事了,“你是對自己的一些不足之處有着清楚的認識,但絕不會随便拿别人和自己作比較。”
話音落下,一陣莫名的尴尬說着些許羞恥在她心中油然而生,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上趕着去讓别人來占自己的便宜一樣……
雖然這早已不是今天第一次被她“看穿、道破”,但聽見那斬釘截鐵的結論,君澄境還是頗為意外。他在幾秒内便收拾好了異常、複雜的心情,随後若無其事道:“是藝心說的。哼,都是年齡大了膽子也長了,似乎說起什麼事都要拐幾個彎扯上我,再‘順理成章’地揶揄調侃一番。”
說着說着,他無奈地笑笑,像是就此忽然想起什麼,情緒中還帶上了些許對師弟妹們常有的寵溺,“不光你啊,至今不知已有多少人當過她拐的‘彎’了。所以我有時真的氣不過,他們隻為嫌棄一下,便值得如此大費周章,那是對我有多少‘積怨’?”
李慕兒不以為意:“但你也明白這是好事啊,他們要是對你隻有怕,那誰愛和你鬧,話都不想說,還哪來日常的插科打诨呢。行吧,那我可放心了,既是被用來‘借題發揮’的,那難免有幾分誇大。”
“是啊,你怎麼會和我這樣招人煩呢。”君澄境似想都沒想,随即“附議”,“放心,他們都可喜歡你了。”
“嗯~”李慕兒發出一個“十分滿意”的拉長音,“不過你也還好啦,至少也是有長進的——雖然要被逼了之後才有。說到這個,我還得感謝那位糟粕兄弟,讓我見識到你那麼坦率利落的一面,要不然,我還以為你遇事就隻會忍着憋着呢。”
“呵,這就算‘坦率利落’?那你該是如何理解‘小不忍則亂大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兩句話的?”
李慕兒不耐煩地抿了抿嘴,“那事還叫‘小’嗎?再說,你的回擊又不光是為了洩憤,也包含想借此殺雞儆猴的‘謀’啊。至于所謂君子報仇,依我看,大多數時候就隻是個完完全全的緩兵之計,用來欺騙安慰自己。且不說本人是不是‘君子’,就想想許久之後,那仇還有機會報嗎?有些情況确實要為大局考慮,但更多時候,首要還是保養好自己的身心。”
“可有時候,是需要甚至必須‘忍’的,就得以退為進,否則會緻生更多莫須有的麻煩。”
“看情況該退退該忍忍,這當然是必要的,可僅限于‘有時’。要是經常的、積年累月的忍,那就不可取了。‘百病皆生于氣’,久而久之把自己憋得氣機不舒,氣滞血瘀,就為了那實際是讓别人得到更多好處的‘大局’?”李慕兒鄭重其事地搖了搖頭“哼,别讓我做那‘聖人’,我還想好好活着呢。”
不知為何,就在她那一聲冷笑的瞬間,君澄境心中莫名有了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便聽李慕兒繼續說道:“而且叫你不要忍,也不是說就可以火冒三丈、大吵大鬧撒潑上吊啊,隻是要将自己心中所想和盤托出,闡明彼此意願,這樣,或許才能真正解決問題,且還事半功倍,皆大歡喜呢。”
因此聯想到一些人和事,君澄境陷入了沉思。
伊依輕歎一聲,感慨,又有些無語:“主人,今天是怎麼了啊?看你弄得他像參悟啥至理似的。”
“切,”李慕兒回以傲慢嗤笑,“誰都可以不了解我,但你不行。這麼久了,光是收集的各種數據,就足以讓你明白你主人我究竟是個多麼深刻的人了吧~”
随即,她的腦中響起了一陣有些猛烈過頭,卻又不失“真情實感”的幹嘔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