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樂樂問:“你叫什麼名字呀?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你會寫字嗎?寫出來……”
“不知道。”他說。
樂樂停下了正在說的話,張着嘴,無意識的後退幾步,驚恐的看着他。
他吓到樂樂了。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過了好久,樂樂才平靜下來,又走上前,小聲的說:“你會說話啊。”
他點頭。
樂樂問:“我之前說的話,你沒跟别人說過吧?”
他搖頭。
樂樂松了一口氣。
樂樂說:“你沒有名字嗎?”
他說:“沒有。”
樂樂說:“你總有個稱呼吧。那些人怎麼叫你呀?”
他想了想,那些男人平常總是叫他“哎”、“傻子”,心情好的時候會叫他“小嘎豆”。
“小嘎豆。”他說。
樂樂嘟囔着說:“這也不是名字啊。”
樂樂圍着他轉了半圈,說:“要不然我叫你豆豆吧。”
他點了點頭,同意了。他有了一個新的名字。
他叫,豆豆。
豆豆很喜歡這樣的日子。
他有了新的名字,樂樂會在沒人的時候叫他豆豆。
樂樂每天都會跟他分享食物。
那些男人很喜歡樂樂。慢慢的,樂樂坐到了他的凳子上。
那些男人不再單獨給他食物,而是把東西分成一大份和一小份,大份的給樂樂,小份的扔給他。
可他依舊很喜歡這樣的日子。
如果能一直這樣過下去就好了。
鐵皮屋子裡走了幾個男孩兒,又來了幾個男孩兒。
其他男孩兒很快醒了,男人們最多吓唬幾句,就能讓他們乖乖聽話。隻有一個男孩兒,躺了很久,一直沒有醒。
大麻子端了飯菜回屋子裡,把他和樂樂叫過去吃飯。
隻有他和樂樂能跟這群男人一起吃飯,其他孩子要等到他們吃完之後,排隊按照每天的貢獻來分飯。
他和樂樂安靜的吃着自己碗裡的飯菜,有人問大麻子,那小孩兒怎麼還沒醒,别是死了。
大麻子回頭看了眼地上躺着的男孩兒,說沒死,就是麻藥用多了,不然制不住,中間醒過一次,差點讓他跑了。
吃過午飯,他和樂樂負責收拾清洗碗筷。冬天的水總是刺得手疼,他和樂樂一人做一半,樂樂洗,他來清。
等他回屋的時候,看見了那個先前一直沒醒的男孩兒,被鐵鍊子栓在門口,鼻青臉腫的蜷縮着,像一條狗。
男孩兒擡起頭,他們兩個對上了視線,但他并沒有做什麼,隻是照常進屋。
上一個栓在這裡的男孩兒,沒多久就被大麻子打死了。能被栓在這裡的人,都很麻煩,他從來不去碰這些麻煩。
他對那個男孩兒的讨厭,是從男孩兒到來的那天晚上開始的。
晚上臨睡前,樂樂抱着自己的被子要去對面屋睡,被子裡藏着一瓶汽水和晚飯後大麻子給的半截兒地瓜。
他知道對面的屋子裡沒有住滿,可是他不知道樂樂為什麼突然要自己去對面睡。
或許是他看起來太委屈,樂樂把他拉到一邊,小聲告訴他,那個被關在外面的男孩兒太可憐了,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肯定餓壞了。大麻子晚上把人弄進來會扔進對面沒睡滿的屋子裡,他想幫一下那個男孩兒,等會兒鎖門就過不去了,所以現在就要過去。
他不想讓樂樂過去,一點都不想。
可他還沒開口,樂樂已經松開了他的手,抱着被子進到了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