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照麻木地忍受馬車的颠簸,聽到明直的問題,道:“确實有不對。”
好在他現在已經出錢買下了那根钗子。褚照心想,要是真查出什麼,确定這根钗子和蘭娘被兵追殺的經曆有關,那這就是抛磚引玉的良引了!
馬車搖搖晃晃進了黑河縣的縣城。
許是才從六月初的那場暴雨中緩過勁來,黑河縣比起慶澤縣來說雖然冷清不少,但也有了些人氣。
褚照因為不清楚自己會在黑河縣待多久,便仍是住在客棧。他站在窗口往外面望,卻隻見一片又一片灰色的屋頂,還有無雲的藍天,炙熱的太陽。
也不知道影四帶着钗子去查探,什麼時候能回來。
同樣想着“什麼時候能回來”這個問題的,還有崔師爺。
他怎麼也沒想到,大人才走一日,青州城就來人了!來的人,還是在知州面前很有臉面的宋同知!
崔師爺急匆匆到衙門大堂去迎接,宋福成背着一隻手,冷眼看着這慶澤縣的縣衙。
當代官員皆以清廉标榜,為證明自己清廉,即使縣衙年久失修,也絕對不肯去翻新一次。有的屋頂破了漏水,都是自己補。可宋福成觀這慶澤縣的縣衙,明顯不久前才翻新過。
他身上本來就被指派了任務,在縣衙轉了轉,大抵就有了數。
于是一看到孤身一人前來的崔師爺,他的臉就沉下來:“褚縣令呢?上官駕到,竟然不出來相迎嗎?”
崔師爺滿臉賠笑,連連作揖:“大人容諒。我們大人昨天才下鄉去,暫時還趕不回來。”
“下鄉?”宋福成蓦地一笑,“這八月,又不播種,又不收獲,他褚定安到鄉下做什麼!”
崔師爺原本以為隻是上官視察,聽到宋福成這番話,才發覺來者不善!
他暗暗皺眉,恭敬道:“此時自然不是侍弄田地的時候,隻是前邊六月的那場大雨,讓我們大人驚覺慶澤縣百姓對于災禍的抵抗能力實在太弱。是以他親自下鄉,要找出需要開水渠的幾條線來,造福百姓。”
宋福成冷笑:“得了!還說得這般冠冕堂皇,說造福百姓。怕是暗地裡搜刮民脂民膏吧!”
“大人何出此言?我們大人克己奉公,自是廉明,如何有搜刮民脂民膏一說!”崔師爺見狀,語調也冷了下來。
“還敢狡辯!”宋福成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本官沿途過來,慶澤縣的百姓尚有饑餓之态,可你們的縣衙卻是一副剛翻新完的樣子!如此之徒,你還敢為你大人辯解嗎?”
“大人此言差矣。”崔師爺不卑不亢,“大人口中的百姓尚有饑餓之态,敢問大人,縱是太平歲月,能吃飽飯的黎民又有幾人?何況天災剛過,百姓們雖然沒辦法吃飽,但依然能……”
“還敢頂嘴!”
宋福成重重又拍了一下桌子。
他滿臉陰狠:“說什麼太平歲月,黎民百姓也吃不飽。說一二而道三四,顧左右而言他!褚縣令在如此民饑役疲之時,竟然還敢大修縣衙!不顧民生,不顧百姓,此一罪,本官看的,那是一清二楚!”
崔師爺冷靜道:“大人容禀,天災降至,百姓難活。大人翻新縣衙,也隻是為了讓一部分的百姓可以吃飽飯而已!大人下令,凡是來縣衙做工的,百姓都能吃兩頓飯!又如何是不顧民生,不顧百姓?此事,尚在張揚欄裡貼着,大人若是不信,一看便知!”
“大膽!”
“褚縣令都不敢跟本官那麼說話,你一個小小師爺,還敢教本官做事?”宋福成勃然大怒。
崔師爺心想,大人不敢?那絕對是他今年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要是大人在,就不是跟你講道理那麼簡單了,那是能把你從頭怼到尾,從内怼到外,把你上上下下罵個幹淨,還讓你氣的張不了嘴巴,說不出半個字!
但是他隻是低着頭:“大人也說了,小人乃大人師爺。既然是師爺,小人在聽到一些于大人名聲有背的不實之言時,自然要為大人說話。”
宋福成碰了根不軟不硬的釘子,攥緊了拳頭。
他的面色變得極難看極冷硬:“你沒資格跟本官說話,叫你大人速來見本官!本官倒要問問,他褚定安,到底是怎麼治理慶澤縣的!”
如此不歡而散。
其鏡在門外守着時聽的焦急,一見崔師爺,連忙上前。
崔師爺卻示意他先不要說話。
他對聽到州城有上官前來,匆匆趕來的蔣典史道:“還請典史将青州城來的大人,好好安置。”
蔣四海十分奇怪:“大人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