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連在東廂房打坐的岑元子都知道了這件事。
她很好奇地把褚照叫過來:“我聽崔師爺說,你最近一直在相親?”
褚照不知怎的,看到她那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心裡就一陣堵。他哼了一聲:“是又怎麼樣?”
紀岑對他仍舊是那副好脾氣。她叫他在石桌邊坐下來,站着說話沒一會就站酸了。
褚照想,這可是她求他坐的,才不是他死皮賴臉要坐下來。看在岑元子平日裡對他那麼好的份上,他決定給她一個面子,别别扭扭坐了。
一坐下,就聽到岑元子興緻勃勃問:“她好不好看?”
哪怕褚照自己十分會藝術加工,也沒辦法欺騙自己她那句話裡有一點不高興的意思,反而全是看好戲。
他越發不高興了。
紀岑奇怪:“怎麼?她不好看嗎?還是說,長得不合你心意?”
縣太爺的心越發堵。
他沒有回答,反而移開眼神,去看天邊的月亮。
紀岑覺得自己猜中了。
她便道:“若是不合眼緣也沒有辦法。你直接跟令堂提出來便是。畢竟人的五官容貌,那是天生的東西,改也不改不了。”
褚照仍舊沒有說話。
第二次需要自己找話題的紀岑,一下就不知道應該怎麼講了。隻好也安靜下來。末了,她給自己倒了杯茶。
慢悠悠品茗,也自得其樂。
褚照卻樂不起來。他覺得今天的石凳怎麼坐也不舒服。他很想站起來一走了之,或者指着那個沒心沒肺的人,不管不顧大罵一通。
可是到最後他也什麼都沒有做。
眼見着那眉若遠山的女子,在這樣冷淡的沉默中,也僅僅是捧着茶慢慢回味,沒有絲毫不适。他心裡忽然翻湧起一陣的煩躁。
“你今天有沒有帶酒?”
“嗯?”
褚照垂眸,知道她疑惑:“沒什麼。我就是覺得今天晚上的月亮挺好看的。感覺你會想到去屋頂上喝。”
紀岑覺得不對:“隻是這樣?”
不然還能怎樣?他又不能告訴她他現在跟中了邪一樣非常郁悶。褚照賭氣似的想。
額間在這時覆蓋上一隻素白的手。
“也沒發燒啊。”
他聽她皺眉不解。
那聲音落在耳朵裡,似近似遠,好像隔着千山萬水,恍恍惚惚,遠遠渺渺,令人聽不真切;可分明說話的人近在眼前,嗓音亦泠泠若秋水。
褚照沒有說話。他隻覺得一顆心仿佛受到牽引一般,根本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動起來。
這感覺……
不對。
褚照還算理智冷靜地想。
他以前跟那群狐朋狗友一起逛花樓的時候,與異性比這更過分的肢體動作也做過,可是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
一直到那隻手離開他的額頭,他的目光也仍忍不住追随過去,似乎在貪戀那點微涼的溫度。
“小孩不許喝酒。”紀岑宣布了這個決定。
褚照:“!!!!”
他刷一下站起來,跟被踩到禁區似的:“憑什麼!我又不是小孩!”
小孩,又是小孩。
他煩悶氣惱地想。
難道她一直不肯多看他一眼,就是因為在她眼裡他是小孩嗎?她也從來沒說他好看過。
大爺的,她怎麼就不能多看他一眼?他好看的!而且他不是小孩!
紀岑面對褚照的氣怒,一如既往地鎮定:“你還拿我喜歡去屋頂上喝酒當借口。分明是你自己想喝。”
褚照的氣……
因為這麼一句話,一下全跑了光。
“你詐我。”他瞪她。
紀岑笑了笑,沒有否認:“你不會喝,還是别喝的好。喝茶也一樣。還能平心靜氣。現在說說吧,到底怎麼了?”
又來了,那種被無限包容的感覺。
永遠那樣好脾氣。
褚照就算再有脾氣,也不想在她面前繼續發,那隻會顯得他十分無理取鬧。他坐下來,一字一頓先表明自己的觀點:“我不是小孩。”
紀岑斂眉:“這個詞讓你生氣麼?好,我不說了。”
看。
就是這樣。
無限的包容,就好像他是一個需要縱容憐愛的壞脾氣小孩。
褚照決定更正她的觀念,又道:“這無關乎喜不喜歡那個詞。男子十六成丁,二十及冠。我年紀是比你小,但是也成年了,也及冠了。你不能拿對小孩子的态度對我。謝必安都拿我當同輩人結交。”
紀岑這次思考了更久,最後認為他說的有道理,于是颔首:“好。”
褚照便什麼氣也沒了,他哼哼地說:“就這樣。”
“……你今天就生了這個氣?”紀岑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