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城王臉上又是難堪,又是惱怒。那邊戲台,沁蘭班連戲也不敢唱了,一個個瑟瑟發抖跪在地上。
“都滾!”卞城王自然不可能沒有注意到他們,咬牙道。
褚照仿佛沒有察覺到卞城王的怒火,仍老神在在地坐在那裡。
卞城王看了他一會兒,翻湧的思緒才終于冷靜。
整個大殿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聲音。他忽然提起酒猛灌了自己一大口,身形似乎因為沒有站穩而微晃,但很快就又牢牢站在那裡。那一雙眼睛緊緊盯着褚照,複雜道:“在不知道貴妃娘娘是你之前,本王是真心喜歡你。”
褚照:我就知道他對本縣有非分之想!!!!
“現在你知道我是男的了,你應該就不喜歡我了吧。”褚照擡了下下巴道。
卞城王沉默。
褚照忽然意識到不好:“你應該不是……”
卞城王不知道聯想到什麼,咬牙切齒:“本王也原以為本王不是。可是在看到你以後,才明白,是男是女,根本不是什麼無法跨越的鴻溝!”
褚照:!!!!
完了完了他的臉真的把一個閻君掰彎了!
哎喲臉啊,你該起作用的時候不起,你對一個男的起什麼作用啊!
卞城王的目光熱烈道:“褚大人,本王是真的喜歡你。岑元子要成聖,她絕不可能将一顆心盡耗在你身上。你喜歡她,是沒有結果的。”
“不用你提醒。”褚照冷淡道。
盡管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又被刺了一刀。
可那又怎麼樣?
卞城王道:“你如果願意……”
褚照立即道:“謝邀!本縣已經有心上人!”
卞城王臉色鐵青,他能不知道他有心上人?重要的不是這個,重要的是她根本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說到不可能,”褚照神情莫名,“不需要本縣提醒卞城王吧?岑元子好歹在天庭仍沒有職位,可你身任神官,便受天庭約束。昔日三聖母思凡下界,被壓在華山道場下不得自由。卞城王總不會也想犯天庭的忌諱?”
卞城王的臉色變了變。
褚照心知肚明,他就說,連玉帝的妹妹、外甥女都不能幸免的事,怎麼輪到閻君就能網開一面?
褚照道:“總而言之,你想的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你說岑元子不能,實際上你自己也做不到,不是嗎?”
卞城王根本不能堅持在那樣的目光下還裝聽不到,他狼狽地逃離他清明的目光。
是,他也做不到。
這是任何一個但凡還有點事業心的仙神,都做不到的事。
褚照扯了扯嘴角:“你的喜歡,挺假的。說白了,你隻是喜歡那道貴妃的影子。”
卞城王下意識就要否認。
可就在這時,褚照捏起蘭花指,念白道:“麗質天生難自捐,承歡侍宴酒為年。”
他一呆。
那容顔豔麗的少年又是嫣然一笑:“六宮粉黛三千衆,三千寵愛一身專。本宮——楊玉環。”
他的眼睛完全不能從他臉上移開。
褚照便知道是如此。他将拈起的蘭花指放下,無趣地盯着酒杯裡的酒。也不知道岑元子現在發現褚家酒樓的暗号沒有?就算她不知道,他爹娘應該會知道吧?
那群眼睜睜看着他被風刮走的衙役一定哭死了。
“本王想清楚了。”
卞城王忽然沉聲道。
褚照回神,你又想清楚什麼了?希望你是想清楚打算知難而退。
但顯然卞城王不是知難而退那種人。他是武夫,學不來那些陰謀道道,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直面自己的欲望。
“本王想清楚……本王始終不能放下你……”
他從他的位置上站起來,一步步朝他逼近。一雙朝雲履踏在光潔如鏡的地面上,似乎也帶着森冷和壓迫。
褚照:???
這架勢怎麼看着像是想用強?
“所以本王打算……”卞城王緩緩站定,作為被香火供奉多年的閻君,他高大且英挺,兩米多的身高讓他足以傲視許多人。
褚照的眉頭已經擰起來:“卞城王應該不至于如此下作?”
“本王也很希望自己不是如此下作的人。”十殿閻王之一的卞城王盯着他,嘴唇微動,聲音暗沉,“但很顯然,本王始終放不下你。”
褚照剛要說什麼,卞城王已經捏住他的肩膀,要俯下身來。
他的心裡頓時湧起極大的厭惡。根本沒有思考,便反手要将卞城王的手扭斷!
一陣強烈的金光迸發!
“這是什麼?!”
卞城王慘叫一聲,松開褚照的肩膀快速後退,饒是如此,他大半身子都被金光燒出了鬼醜惡的原形!
褚照一愣,不是,怎麼回事?
他還什麼都沒做啊!
忽然意識到什麼,縣太爺摘下扇袋。扇袋被打開的那一瞬間,金光撲遍整座宮殿!
果然如此!
褚照的心念微動。
孔爵是用大明王菩薩掉落的羽毛制成,且不說這樣的佛寶足以令陰間宵小畏懼,隻說大明王菩薩——那可是佛母!縱使卞城王乃鬼王,他的力量卻也遠遠不是卞城王能匹敵的!
将一殿閻王大半燒回原形的金光大盛,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在宮殿裡折射出令人不得不狼狽退讓的色彩。可就是這樣一把扇子,始終沒有傷害他一分一毫。
它就那樣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
褚照心一定。他擡頭,冷聲道:“卞城王,我勸你見好就收。”
卞城王沒有說話,他身上灰煙氣直冒,那是人間信徒供奉的人間香火。神靈不僅可以通過香火享用祭祀之物,對人間的惡行進行了解和監督,與凡人之心感應了解他們的想法和訴求,對修煉亦然大有裨益。
沒一會,卞城王的身形便恢複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