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之覺得燕洵文非常的不可理喻,他耐着性子道:“我們雖然不是自願來服侍你,可我們來了也沒有離開啊,管事們不給我們工錢還有飲食,不都是我母親和妹妹去城郊的山上挖野菜奉養你嗎?”
燕洵文冷笑一聲,道:“你也好意思說是野菜,今天你妹妹的所作所為你也看到了,得了好東西,我能吃進嘴裡?陳知之,她們兩個婦人不懂也就罷了,你明明知道我是未來的燕王,竟然敢這麼對我,我看你是找死!”
陳知之瞬間心涼了半截,一時間怒火攻心,咬牙切齒口不擇言道:“這裡是大齊,你一個戰敗的燕國質子,如今還不是燕王呢,竟然口出狂言妄想治我死罪?”
陳知之說完以後,心裡又有一絲絲的後悔,覺得自己是不是說話太沖了,萬一燕洵文歸國,記得他如今的話,恐怕對他的仕途有些不好……
陳知之這邊還在懊悔着,對面燕洵文已經暴跳如雷了,指着他道:
“好一個陳知之,你今日的話我記住了,我倒要看看未來我成為燕王,你這齊國丞相做的是否安穩!你是不是覺得燕國的王,管不了你們齊國的官?你可别忘了,未來兩國修好後,一直禮尚往來,況且我燕國雖然現在敗了,但你也知道,十幾年之後便會恢複元氣,我可是記得你們那個不成器的齊國新主,哈哈,對我谄媚讨好的模樣!隻要我一紙書信過來,說不想看到你陳知之做丞相,你覺得未來的齊國君,會不會考慮把你換下去?”
陳知之聽了,頓時如墜冰窟,他這才漸漸的回憶起眼前的燕洵文未來的性情——在十幾年後他成為了燕國國君後,一直殘忍暴戾,是個大暴君,将曾經幫助過他很多回的南悠悠,和親之後,看不上也就算了,還虐待至死,連個草席都不給裹屍……
南悠悠還曾經給過燕洵文很多真金白銀的幫助,燕洵文尚且對她這麼狠,那麼自己這一家子呢?實在沒什麼好的飲食,那些野菜雖然上不得台面,也是自己母親傾盡全力去後山采摘的……母親以前在南悠悠的養護下,何曾受過這樣的罪!
“之兒,”陳張氏把陳知之拽到一邊,有些怯燕洵文,她表情慌張的壓低聲音問:
“你總說他是未來的燕王,可娘瞅着……他可不好相與啊!那些管事們該管他的吃飯穿衣,可他們不管,讓我們來,我去挖野菜養活他,他怎麼還埋怨瑤瑤沒給他吃兔子肉嘞?這,這不對啊!”
陳瑤瑤也湊過來,她性格是又蠢又直的,見哥哥和母親竊竊私語,聽出來個意思後,直接大喇喇的嚷了出來:
“哥,娘,你倆說半天,不就是再說這個燕質子沒良心嘛!我之前聽教書先生說過什麼升米啥恩鬥米有仇的,你說他如今是不是這麼對我們的?”
陳知之聞言,心中卻湧出很怪異的感覺——升米恩鬥米仇?之前南悠悠對他們一家三口很好,他當了丞相,南悠悠确實出了很多力,那他們是不是……
不對!陳知之用力的甩了甩頭,玉華可是跟他說了,南悠悠幫助他,就是動機不純,貪戀自己的美色!惡心!
自己真是瘋了,想這些糟心事做什麼!
陳知之在糾結的時候,燕洵文卻因為聽到陳瑤瑤的話,從而爆發了:“你還好意思說升米恩鬥米仇,你們給我見過一粒米嗎?天天野菜野果木薯芋頭,哈哈哈真搞笑,還好意思扯‘米’上去了!”
陳知之瞪着燕洵文,眼睛逐漸猩紅,他的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很邪惡很惡毒的想法,都把自己吓了一跳,但還是控制不住這個想法往上冒——燕洵文就這麼笃定自己會做燕王?還敢威脅他的丞相仕途之路?!如果燕洵文死了,燕國會不會換一個人對燕王……那麼今日之事的隐慮,應該就徹底一筆勾銷的幹淨了!
陳瑤瑤不知陳知之的想法,但不愧是兄妹,此刻她被燕洵文激的火冒三丈,直接沖口而出的話,倒與陳知之不謀而合了:
“你好差勁!你怎麼不去死!你死了我們就不用在這裡伺候你了!”
燕洵文震驚的大吼大叫:“蠢婦大膽!我看你是活膩了!”
陳知之眼睛裡卻是一亮,又逐漸升騰起陰翳之色,如毒蜘蛛的網将他的眼睛死死的纏住——對啊,燕洵文死了,非但不會影響自己未來仕途,他們一家三口就可以離開驿館,不用再伺候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了!
不過這個念頭也隻是在他腦海裡一閃而過,他便又開始惴惴然,畢竟對方是燕國質子,如果真的死在他的手裡,他們一家子也就直接給燕洵文陪葬了。
那邊陳瑤瑤和燕洵文越罵越激烈,直接上升到祖宗十八代了,陳張氏也是臉紅脖子粗的加入了戰鬥,陳知之握緊了拳頭,腦子正在飛速運轉。
吵架的動靜驚動了大腹便便的大管事,隻見他右手捏着一根牙簽,一邊剔牙一邊看着熱鬧,肥胖的身子倚着門框,一臉的得意與嘲諷。
此時燕洵文因為陳瑤瑤那句“沒用的狗娘養的廢物”,給激的紅了眼,抄起旁邊一根抵門的木棍就準備朝陳瑤瑤砸過去,陳瑤瑤站的位置,正好背對着看熱鬧的大管事。
陳知之在電光火石間,心下計謀已成,一把拽住陳瑤瑤就往旁邊躲,木棍正好不偏不倚的砸在大管事正捏着牙簽剔牙的手上,他還沒反應過來,捏着的牙簽就因為飛來木棍的力道,狠狠的紮進了他的牙花子裡。
“啊!!”大管事登時滿口鮮血,因為這一棍子飛過來,牙簽紮了肉不說,還直接斷了,鮮血混合着口水噴出,大管事又驚又怒,連聲慘叫,聲音驚動了驿館其他的管事們,他們紛紛從各自的房間湧出,狂奔向大管事,場面一度兵荒馬亂。
燕洵文一直懼怕大管事,如今見自己這一棍子惹出來的禍事,吓得三魂逃跑了二魂半,直接傻眼了,正好給了陳知之絕佳的契機。
陳知之不愧是曾經做過丞相的人,他連忙用眼神制止了慌了的陳張氏和陳瑤瑤,低聲讓她們退到一邊,然後湊上前幫忙,溫聲安撫滿嘴都是血的大管事,忍着惡心把他嘴裡的折斷的牙簽掐着拔出,又鎮定自若的吩咐衆人拿毛巾給大管事擦嘴,又吩咐拿鹽水為他漱口,場面才漸漸平穩下來。